虽然不想承认,但柏语现在确实感到了一丝紧张。
她不动声色地评估了一下自己今日的穿搭,一件黑色长款大衣,内搭白色衬衫,裤子是基础的牛仔裤,很普通,但不会出错。瞟一眼于一一,白色针织衫加黑色半身裙,柏语挑眉,也是黑白配。
她们回到于一一的病房,睿睿和茗茗也一起跟了过来。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姐姐是我的朋友呢?”于一一给两个小朋友一人热了一杯牛奶,笑着问道。
“因为画,我们在画本里看到了这个大姐姐的画。”茗茗大声地说,睿睿在旁边使劲点头。
于一一愣了一瞬,接着又笑了,她摸摸茗茗的头:“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们呀,我今天恰好就在想这个大姐姐呢。”
柏语心尖一痒,清咳两声,问道:“一一,是什么画本?能给我看看吗?”
于一一抬眼看她,抿了抿嘴,答好,接着转动轮椅到客厅的书架旁,不一会儿抽出一本红皮的素描本,果真如茗茗所说,厚厚的。
本子递到柏语手里,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副她正在写作业的素描。画面上的她还穿着校服,面容稚嫩,皱着眉很苦恼的样子。画中的场景少说也得往前推十年,但柏语这些年外貌上的变化不是很大,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就是画中之人。
柏语嘴角勾起,说:“你画的还挺仔细。”
于一一没有接话,嘴角含笑,神色坦然。
柏语翻到下一页,嘴角立刻就扬不起来了。
这一页是郭遣,再翻一页,是高中的体委,接着,她还翻到了许慧和老班,感情于一一这是把整个班的人都画了一遍啊。
没意思。
柏语小幅度的撇撇嘴,茗茗不是说有很多很多她吗。这破小孩。
于一一见她翻完了,就接过来素描本,放在了一旁的圆桌上。柏语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是故意的。”
“什么?”于一一回头,又端了一杯牛奶,“你也要来一杯吗?”
这……真是。
柏语接过杯子,暖融融的,感觉倒也不错。
于一一见两个小孩无聊,给他们打开电视,让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她们两个则进了另一个隔间,柏语见于一一坐在书桌前,拿出一打画纸,上面是儿童的涂鸦,于一一低头一张一张看着,察觉她的视线,拍拍旁边的椅子:“站着做什么,坐啊。”
待她坐定,于一一又柔柔地问:“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于一一表情一凝又转笑:“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话呀?不过,你当然可以来找我,任何时候。”
柏语为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羞耻了一秒,很奇怪,明明两天前于一一在她记忆里还是一个有些陌生的人,现在却觉得她们之间莫名的熟稔,好像说什么话都没有关系。
她摸摸鼻子,说:“我就是上次见你脸色不太好,有点担心,今天做检查就顺便看看你。”
柏语把手机通话的界面打开,放到于一一面前:“还有,上次见你我都忘记要个联系方式,今天想找你都不知道怎么找。”
于一一看着面前的手机界面,久久没有动作,等到屏幕即将自动熄灭,或柏语将要忍不住问“怎么了”时,于一一的手指才不紧不慢地点在屏幕上,一按,一响。
拨出去,于一一的手机振动,然后挂断。
柏语拿回自己的手机,看到界面上多出的号码总觉得很熟悉。
“眼熟吗?”于一一翻着画纸,问道。
“哦,是有点。”柏语瞄着于一一。
“哗。”又翻过一张画纸。
“这是你以前的号码,毕业后它变成了空号,我就把它买下来了。”
于一一的视线终于离开画纸,转向她:“我看到你今天有给我以前的号码拨号,那个号码现在是空号吧,拨过去是什么感觉?”
其实柏语当时是没什么感觉的,但现在听于一一说这么一通,她再没感觉也要有感觉了。柏语再次摸摸鼻子,艰涩地开口:“一一。”
于一一冲她温柔地笑了一下,心好像被细软的羽毛拂过,柏语忽然明白,于一一并没有要求她说什么,她只是要她知道。
柏语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干脆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看于一一一张一张的翻画纸。
于一一看的很认真,虽然只是小孩子的作品,但她每一张都会写评语,最后附上可爱的图案。
柏语想到王夫人的话,问:“一一,你是中央大学的老师吗?”
“是啊。”于一一回道。
“教孩子们画画会不会很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柏语不禁说,过了这么久,于一一才看了一半,教小孩子必然是件费神费力的事,更别说于一一还生着病。
于一一回道:“其实也还好,我也是给自己找点事做,最重要的,是孩子们喜欢。”
于一一话音一顿,想到什么似的叹一口气,神色稍暗:“最开始我只是教一个小姑娘,她住在隔壁病房,很喜欢画画。她的父母听说我是教美术的,就拜托我去指导一下那个孩子。”
“其实教小孩子没什么意思,这么小的孩子,没什么专业基础,可教的也有限,而且那个孩子并不是很有天赋,但画画的时候她特别高兴,我去教她的时候,她已经在住在医院两年了,一直待在医院是很枯燥的,这或许是她能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