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一捧着橙子小口小口地吃,汁水充沛,一不小心就沾湿了手。柏语应该很忙,扒橙子时她就一直戴着耳机打电话。
于一一总觉得,柏语认真的时候很有魅力,她表情严肃,眉头微微皱着,一丝不苟。第一次见到柏语,她就在认真写题,当时所有人都抬起头听她做自我介绍,只有柏语不明显地半低头,那大概是道很难的题。一直到于一一说了最后一句:“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柏语才抬起头。后来于一一问起她,柏语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起,然后告诉她那是道数学题。
现在柏语语调沉稳,和对面的人交代工作:“嗯,嗯,我知道了,先按第三版做……”,目光看到她还扯了张纸垫在她手边,于一一仔细地擦完手,包裹好橙子的残骸,柏语又把垃圾桶递过来。
宾馆的灯是暖色调,和橙子一样澄黄,她们一起坐在床上。
于一一知道,这就是她要的幸福。
*
事情处理得比想象中快,公司那边虽然没有催,但柏语总归不放心,次日就准备回去。
考虑到于一一的身体,她们回去全程坐动车。动车没有直达,得在省会换乘,柏语干脆把第二班买的晚一些,吃过饭休息休息再走。
“我们要不要去高中看看,反正也不远。”于一一说道。
她们的高中离公车站很近,走路大概十分钟,柏语本想开个房间让于一一睡一觉,但她既然想去看学校,柏语也没有意见。
多年过去,教学楼新刷了墙,增添了很多设施,拆掉的倒没有多少。一进去,柏语就看见了正对校门口的一组双杠,柏语一愣,她在于一一的画里看到过它的踪影。高中时,十七八岁,正是最喜欢彰显特别的年纪,柏语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甩上双杠,故作轻松的坐一会儿,然后在周围佩服的目光跳下来,看起来散漫,但只有柏语知道这有多费劲。
如果扒橙子可以故技重施,那翻双杠放在现在妥妥是高危动作。
如果让当时18岁的她知道这个场景会被别人画下来,或许会觉得荣幸,但让现年28岁的自己体会,就只剩淡淡的尴尬,唉,谁没有中二的时候呢。
回头,看到于一一揶揄的微笑,柏语默默闭上了双眼。
柏语这次实在错怪了于一一,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于一一都是柏语忠实的崇拜者,毕竟在大部分人都明显逞强的对比下,柏语是真的很帅。
于一一的学生时代,很难有比柏语更耀眼的人。成绩好,相貌好,就连体育也好,她做事永远不紧不慢,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最后却总做得最好,那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张狂。于一一转学到班上的第一天,就不得不记住了她,她的第一个同桌郭遣,在她询问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是谁时,嗤了一声:“哦,她叫柏语,整个年纪最装的装货。”
“你在想什么?”柏语打断她的回忆。
“你猜。”
柏语却不愿猜,微红着脸转身继续走。
任是再会装的人,说到底也还是孩子。于一一看到操场围墙,白色墙底下长满了青黄的野草,和过去几乎没有改变。于一一从没想过要戳破柏语的伪装,她只是刚好在无人的操场跑圈,然后碰到了躲在墙边流泪的柏语。
如果不是这一次,于一一永远想不到柏语还会有这么难过的时刻。柏语眼睛瞪大,嘴巴微张,于一一也十分无措,拧着手愣了半天,最后居然说了一句:“你能和我一起去踩冰吗?”
当时刚下过一场大雪,操场边堆着铲起的雪,雪堆久了就凝成冰,踩在上面可以一下子滑下来,于一一很喜欢。但这样的游戏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得很惨,最好有一个人在旁边护着,柏语一向对这类游戏不感兴趣,但那时她像被捏住了把柄,只好充当于一一可靠的护卫。
事后于一一很是过意不去,犹豫好久,才用最可爱的小猫便签卷着一根棒棒糖递给柏语,便签上面写着:“小语,不要难过了,可爱小猫送给你甜甜的香橙味下午。”那是她第一次叫出“小语”。
看着校园里熟悉的每一处,于一一能回想出无数件诸如此类的小事。在后来的十年中,她借助回忆一遍遍回味这每一个场景,连同当时的阳光,气味,和柏语脸上的表情。
再次见到柏语,于一一几乎是恨她的。
重逢到现在,她其实一直想问柏语一句: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狠心!
但此刻,看到柏语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于一一感动到近乎流泪,没关系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