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顾亭林为了彻查他的底细,泄露了消息才引来杀身之祸!
当然,顾亭林这边并未多说,凡事须得让山庄出面,或涉及江湖纷争,或是朝党争斗,顾亭林决不能暴露,他的受害者面目是他如今立足的本事。
他觉得不妥的地方在于皇帝为何还没有发出诏令调顾亭林回国都?
北境无关大雅,虽国土面积广阔,但势力纷杂,又有江湖教派各为其道,难免顾亭林哪天就死了!
难道死一个两个孩子,于皇帝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方祁的事情还没查清楚,现在又让无常以身试法,他真的……忧虑万分,愧疚难当。
一心愧疚未了,又来无常招引。
如若顾亭林还需再进一步,辰阳王府,辰阳王,一个没势力的空壳子决计不行。
鸟飞向天空,碧蓝如洗,谢瞻望着,想起了蓝兔。
江湖一别久远,世事虽变幻无端,但她是他的妻子这点,已经无需再质疑了。
谢瞻独自在天策阁坐了会,细细将这些年来的事情理了理,并没有缠搅不清的,事情一目了然,他向来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这些年也只是谨慎了些。
……天策与人算,究竟哪方能占据上风?
这件事得瞒着顾亭林,那人生性凉薄,奈何对无常却十分温蔼,此番无常遭逢祸患,不定牵扯出什么来,顾亭林决不能横插一脚。
念头一出,就听外间吵吵嚷嚷的,“谢瞻!”连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出去,果见暴躁的顾亭林,“我竟没想到,你说的是拿小阿宁来赌,你赌赢了吗?你查到什么?”
谢瞻没理那些疯话,“谁告诉你的?”
顾亭林一窒,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他与我共患难多年!”
“与此不冲突。”
——
酒肆之中,人影绰绰。
他步入楼梯,步伐稳健,闻这飘香,“这是什么酒,滋味倒像是在哪闻过一样?”
身旁的侍从动了动鼻子,“凤凰香醪。主子,俗称梨渠香,产自……梨泉山庄。”
他闻言,点了点头,“原来是谢先生的产业,倒解释得通了。”
步入雅阁,他见到一名女子正端坐其中,连忙上前,动作流畅地鞠了一礼:“五嫂来得早啊,不知事情怎样了?”
女子悠闲地品着茶,末了,轻轻放下茶盏,“十三弟弟,活都让我干了,你忙上忙下的,没见个成果,真自在。”
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真诚颂赞,“五嫂劳苦功高。待来日,必定会一飞冲天,凤翔九天。”
女子摆了摆手,“不敢当,我们孤儿寡母的,只想找个活路罢了。”
顾时桢,试探性地,颇似关怀,“这么说?五哥哥……已经?”
女子冷哼一声,气恼极了,“死与不死与我意义一样!蠢货!在北境时,明知老二回去绝对会翻案,他居然能让顾岑雅活着回到国都,亏得他是痴长年纪,一点也不懂弯弯绕绕!”
顾时桢在窗前转身,目中冷冷清清,说话却有劝慰之意:“哥哥心性纯善,五嫂未免太过苛刻。”
似乎是说够了,栗兰嫣轻叹一声,哀叹得看转向他,“禾彦呐,要是我的夫君像你这么聪明,我们豫灵王府也不至于落得个这下场。”
顾时桢回到桌前坐定,惋笑道:“只可惜,我生不逢时,与五嫂错过终生了。”
“不过我也有一事不明白,禾彦,是什么让你,背叛顾亭林的?”
“不重要。”
“很重要。”
他轻笑,“谁让他,先背叛我的!”
栗兰嫣倒没疑惑,“他娶了你的心上人?”
对方摇摇头。
女子也不做逼迫之态,又听,“他害死了我哥哥!又惺惺作态!”
“这隐情我倒不知。”
正当两人彼此相望,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时,从窗外跳入一个人,腿脚蹬得窗户扇叶碎裂开,木屑四溅。
还未站定之后,那人就将手中长剑刺向顾时桢,动作有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顾时桢也反应迅速,只一侧,便躲过了那剑,退离了几步。
刺客见人已经失掉击杀先机,便盯住栗兰嫣。
黑衣黑袍的刺客冷峻凌冽,跳跃着,举起剑来直刺她命门。
这时,顾时桢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刀光闪烁,猛地往刺客背后掷去!
皮肉被利器割破的声音让女子回了点神,刺客的剑已经插在她的肩头,正潺潺流着血,待不远处侍从赶来,她已是怒极反笑,疼痛仿若不知,
“我要让他百倍偿还!”
顾时桢似乎是孱弱无力极了,只顾缓和气息。
——
他承认,那时于荷塘边上,巧遇皇帝,并非是个巧遇。
他与幼时的自己仅仅相似了几分,何至于让皇帝一眼就认出他是康成翡的孩子?
便是他的母亲未逝时,皇帝常于膝头上,将镇国玉玺拿给他当玩意儿,他父亲说:“十一啊,十一,你喜欢吗?喜欢爹就送给你。”
他抱着,冰冰凉凉,又硌手,不认得这代表什么意思,“我不要,太重了!”
他费尽力气,跳下去,捧着去搁在桌案上,没放住,玉玺从桌案上掉了下来,幸而只磕碎了一角。
他父亲,也没生气,只是再问:“你可知你的名字何意?”
小孩摇头,
他父亲说:“是前时的一位文人,他被称为,亭林先生。你的名字就取自他。那十一,可知?他说过的一句话,‘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才刚几岁的小孩难以理解,他父亲重新抱在怀里,“好好琢磨吧,什么时候你懂了,这镇国玉玺,你就不会摔了。”
小孩以为他父亲又在检查他的功课,“亭林不要读书!太傅好严厉!”
“那可不行!”说话间,一位华服女子进屋,看见地上的东西,微微皱了皱眉,捡起来,放在桌上,稍有埋怨,“你跟他说什么了?他还小!”
他父亲无奈笑了,“在说他名字的典故。看来我们十一以后,是个舞刀弄枪的主。”
“那可不行!”他母亲再一次说,“我的孩子不可能不识字,也不能做个莽夫!”
“哪有那么严重!”小孩子不高兴了,嘟囔着。
那时他父亲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宠溺,直到母亲去世,就改换成了另一种严厉:“听着,顾亭林,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你也不能主动见我,你要渐渐沉寂下去,不许张扬。等你长大。”
小孩子根本听不懂。只觉得他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
后来,上阳宫是他再也不能肆意嬉闹的地方。
顾亭林十岁时,认为那一切都是一场梦,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父亲关注的小孩的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