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擦着那人的脚边跑过,临祈跟过去。
原本并未想停留,但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无意瞥了眼,登时乱了步伐。
他怀里的岁檀也看见了,惊呼脱口而出:
“孙城!”
完全意想不到的人,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搅合的上京城一团乱的孙公子仍穿着失踪那日穿在身上的大理寺地牢囚服,光天化日地出现在城郊,就这么挡在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上。
只是低着头,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他们停下脚步。岁檀从临祈怀里挣脱出来,赶忙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临祈紧紧抓住她。
“小姐,小心有诈。”
可惜他的提醒晚了一步。
话音未落,一只冷箭突然自斜里飞来。
饶是他惊觉不对用力将她拉进怀里,锋利的刃尖依旧割破衣服,割伤她躲闪不及的手臂,溅出大片艳红血花。
“小姐!”
临祈失声惊呼,岁檀跌进他怀里,脑袋死死抵在他胸膛上,珠圆玉润的玉手紧紧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却执拗地不肯抬头。
“小姐……”
临祈止不住心悸,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确认她的情况,却见方才还一动不动宛若熟睡的孙城突然起身,向着丛林深处拔腿便跑。
与此同时“喵呜”一声,那只雪球也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追随着孙城的脚步一起奔向远方。
“去追!”
因为疼痛,岁檀额上都是汗,但她抬起头的第一时间还是急切催促,仿佛被暗器所伤的不是自己一般:
“绝不能让孙城跑掉!”
“可是……”
临祈依旧在踌躇。
他知道机会难得,孙城不可不追,但他也的的确确没办法无视岁檀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本就温热的鼻息打在手背,竟已滚烫似火。
“没有可是!”
岁檀斩钉截铁,边说着边使出最后的吃奶劲用力推了把他,那力道微弱的好似小猫挠痒。
“临祈,他们已经请君入瓮到此了,如果让孙公子跑了线索就彻底断了!”
她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我站得住,你快去!”
新鲜的红血在衣服上晕染出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色彩。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摇摇晃晃站稳,扬起煞白的小脸,额上冷汗津津也仍在执拗坚持。
临祈伸出的手落了空,嘴巴张合竟是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只能是深深的、深深的望了岁檀一眼,转身闷头追去。
只是在起身的前一刻,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回了下头。
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青色罗裙,少女倔强地站在原位,宛若屹立在天地间的一把利剑。
那么坚韧,又那么永垂不朽。
他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悸动,飞身追去。
孙公子和猫都仍在发疯疾驰,临祈焦急,再不敢隐藏实力,一个起落追到近前,先手刀打晕孙城,又跳到猫后伸手便要去抓。
那雪球猫却像背后长眼般,“喵”一声,一个灵巧打滚,雪色白毛擦着手指尖划过,竟是抓了个空。
临祈心下划过一丝不妙,顺着它逃脱的轨迹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黑衣人。
雪球三两步跳到他身上,黑衣人屈臂抱住,一边轻抚猫毛一边皮笑肉不笑道:
“别来无恙,您可让我好等啊。”
临祈瞪大眼睛:“是你。”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莫名熟悉感终于有了落脚点。
自记忆深处,他终于找寻到自己是何时见过那只雪球猫了。
是襄城。
是他再一次验证了自己无能为力的襄城。
而此时此刻,同一个神秘黑衣人,带着同一只雪球猫出现在了襄城千里之外的上京,现身另一个悬案的当事人现场。
临祈深吸口气,从襄城到上京,诸多抽丝拨缕的念头一闪而过,让他不由得戒备地踏前半步,直觉来者不善。
“您倒不用这么防备我。”
黑衣人扬扬嘴角,似乎对他溢于言表的防备很兴奋:
“我此次邀您过来,也只是想知道,您隐姓埋名到未婚妻身边当暗卫,究竟有何用意。”
他顿了顿,图穷匕见:
“——三殿下。”
倘若自己也是只猫,此时一定炸起了全身的毛。
临祈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拔出腰间的剑,抵在面前,狠狠瞪着他,声色俱厉。
“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她。”
狠戾眸色擦过剑光,再不是传闻里光风霁月的白月光模样。
这个不同寻常的三殿下让黑衣人禁不住笑出声,他一边给雪球顺着毛一边道:
“即使您如此说了,我也依然很好奇。秦小姐究竟有何魔力,能让您变得如此不一样。”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示意身后:
“所以,还请三殿下见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处那独自摇摇欲坠的少女突然一个趔趄,竟直接从视线中消失了!
“岁檀!”临祈失声惊呼,全然忘记了伪装。
他第一反应是飞过去确认她的安危。
随之而来的理智紧紧压制住前一个情感,让他最终还是绷紧身子直直地站在原位,继续对峙了下去。
黑衣人无谓地耸耸肩:
“三殿下不必担心,毕竟我也不想伤害我们的三皇子妃,她只是落入了陷阱里而已。”
“只是——”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临祈僵硬着转过头。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表现出真实想法,任满满恶意外溢。
“刚才伤了秦小姐的暗器上是有毒的。”
临祈霍地捏紧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掌心都是血。
“不过还请三殿下放心,我这里是有解药的。”
说着他手指一翻,自袖中掏出什么东西举到面前。
“这有两瓶药,一个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个是能解您未婚妻之毒的解药。”
“现在我全都给你,你只有一半可能救下她,就看殿下您敢不敢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