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们二人,于后宫中想来想去,便只有一个人。
可那人在人前总是一副人畜无害无辜模样。
谢芜起初也是不愿信的,可她排除了所有可能,只剩下唯一不可思议的人选。
那人藏得太好,心思又深,没有法子,她只得亲自来一趟,看一看,问个明白。
果不其然,当真被她问了出来。
话已至此,无需再弯弯绕绕,谢芜直接挑明:“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玦知晓是因着李玦的眼睛无处不在。
孙妙可事情做得隐蔽,连她都未曾发觉,赵晴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赵晴迎上她的审视目光,道:“若说是‘感觉’,娘娘可信?”
谢芜未做声。
赵晴疲惫一笑,她知道,她这般说法在别人眼中未必可信,可她当真是凭‘感觉’察觉到。
从前在赵家时她便知晓孙妙可,孙妙可是赵媛手帕交,赵媛常邀孙妙可到家中做客,她对孙妙可的脾气秉性自然知晓。
后来进宫她与孙妙可接触,她更是深觉孙妙可的脾气秉性在赵媛死后不仅未加收敛并且愈演愈烈。
似孙妙可得势便嚣张之人,在身怀皇嗣时本该更是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可她却意外在孙妙可眼中看到茫然与不安。
孙妙可可从不是居安思危之人,那又是什么令孙妙可茫然和不安呢?
这个答案,在披香殿走水,孙妙可挪到长信宫暂住时,她便得到了答案。
她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事,又自知能力有限,便将消息交给了该知晓的人。
思及此,赵晴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
她脖颈微仰,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春日阳光透过窗映进来时落在她的面容上,那一瞬她皮肤宛若成了透明,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破碎感仿佛下一瞬便会消失。
瞧见这般情形谢芜忽而想起第一次见到赵晴时灵巧动人的模样,一双亮晶晶不失澄澈的眼像是落入人间小鹿,眼中有光,唇角总带着笑,脸颊肉肉的,有说不出的讨喜可爱。
初见情景宛若在昨日,可再看眼前眼中无光,形容憔悴的模样,哪里能想到竟与当日灵动女子是同一人。
谢芜从不标榜自己为圣贤,也知晓没有立场去责怪指责赵晴,可对于赵晴此次暗中出手行径她实在不解,赵晴在孙妙可的欺压下多次忍让,宛若无知无觉的木头人,为何这次破天荒出手参与了?
几番思索后,她问道:“可是因为孙妙可三番四次欺侮?”
赵晴想了想,她想的时间有些久,似乎在认真考虑谢芜提出的问题。
良久后,她终于回答道:“算是吧。”
赵晴无所谓笑笑。
阳光落在她面容上,她一双漆黑的眼正朝着阳光方向,阳光一点点渗进眼底,黑暗紧紧被驱散,眼底最终被唤起一抹亮光。
她直言不讳答着:“孙妙可我确实不喜欢,不过我从小受的欺负不少,即便再多些辛苦我也是能适应的。”
“孙妙可自从到了长信宫便每日以折磨我为乐,其实也无所谓的。真的。过日子嘛,哪里来的一帆风顺,宫中生存艰难,尔虞我诈的,是孙妙可刁难,亦或是旁人对我来说无所谓。”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情愿是孙妙可。”
“因为她挺蠢的,有她出面,我只需要顺其自然做个‘可怜人’就好。”
谢芜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一时只觉心酸。
她见赵晴回头朝她眨了眨眼睛,又听赵晴言道:“贵妃娘娘信不信,其实除去孙妙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我的意愿,而是皇上的意思。”
谢芜心头猛然震颤。
赵晴笑容愈发灿烂,语调却是缥缈,她道:“其实,孙妙可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有何要紧?孙妙可的生死与我有何相关?皇上是否震怒与我何干?我为何要淌这趟浑水?为何要牵涉其中?”
她笑着笑着,慢慢笑意止住,眼底流露出无望又难过情愫。
她道:“若无皇上授意,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她抬眸对上谢芜惊讶的眼,回忆着开口:“自从传出孙妙可身怀皇嗣消息,宫中便发生了许多事。”
“我能察觉到皇上并没有那么喜欢孙妙可的孩子。”
“或许其中有姑母原因,亦或是因着孙妙可自个儿缘故,总之,皇上对孙妙可的孩子是没什么喜爱的。”
“前些时日我病重,皇上来看我,我更是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他没有明说,但我知晓他想借我之手除掉孙妙可的孩子。”
话至此处,赵晴顿了顿,或许说了太多话难免劳累,她歇了歇慢慢吸入一口气,又吐息归纳,待呼吸均匀后这才再度开口:“我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喜欢我,可在皇上眼中,我或许是个可以做事的棋子,亦或者这是皇上对我试探,看我在赵家何他之间,我选择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