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之下,是鲜艳柔和的生命。
玄凝很少去用“生机盎然”去形容一个人,但当下她的脑海中全然都是这个词汇。
风扬起的发丝快要触碰到她的鼻尖,玄凝放下手中书信,将一绺轻佻长发轻捻在指间,凑近轻嗅,竹叶清香沁脾,隐隐作痛的额间安定下来,她舍不得放下,又缠绕着在手中把玩。
动作细微,棠宋羽始终没有察觉,直到突如其来的颠簸,让他的头皮被扯了一下,这才弯眉回首,望着一脸歉意的女君,回身问道:“殿下看完了?”
“嗯。”玄凝低头望着那封信,刚被唤醒的畅然心情,又再次走向压抑。
修长匀称的指节依旧勾着他的发丝,棠宋羽握着她的手腕小心将发丝挑出,“何事让殿下烦心?”
肩上一沉,她靠了上来,沉声道:“我怕是要失言了。”
挑拨的动作一顿,随之变得缓慢,玄凝看在眼中,补充道:“不是对你。”
棠宋羽松了口气,却也没有完全松懈,试探问道:“那是对谁……”
正说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隐寸下车道:“小庄主,到了。”
她叹了一声,任青丝滑过指缝重归于白色衣衫,起身下车,又停在门边伸出手,“等会你就知道了。”
尽管棠宋羽并不需要搀扶,但看着她的掌心,还是握了上去。
“好。”
下车后,他抬头打量,玄黑的大门上并没有牌匾,黑檐黑柱黑色雕纹,大量的墨色让人看着心生沉重。
“这里是……”
“义庄。”
虽然书中说过义庄一般用于两种用途,行善堂或停放未下葬的棺木,但从庄严肃穆的大门显然可以看出,这里是后者。
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没再过问,跟在她身后慢慢踩上台阶。
阶梯有些陡峭,走了几步,玄凝想到他腿上的伤,回头道:“需要我背吗?”
他摇了摇头,“不劳烦殿下。”
“好吧,你若有任何不适,及时告诉我。”
阶梯上的光芒忽然消失在身后,棠宋羽仰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层云围堵太阳,还是太阳也困倦,躲在云层小憩,久久未能出来。
进门后,便是一个普通的宅院,铺满石砖的院子里,大量棺木整齐摆放,每一个都被白布盖着,看不出任何区别。
玄凝径直穿过棺木,迎面遇见刚从堂屋走出来的义庄主人,寒暄了几句,就切入正题。
“我来带他走。”
身后的人垂下眼眸,他无法言说此刻心中的复杂,只是默默跟着她走到后院,那里又有一处石阶,只不过是通往漆黑地下,尽头的漆黑木门看上去比正门更加阴森。
玄凝看了一眼,回头道:“下面冷,你在这里等我。”
“……好。”
暴雨后是持续的阴天,阳光不出来,风一吹,树也落雨。
她很快就出来了,携着满身冰冷,连眉眼都变得寒峭。
望着他有些惊讶的神情,玄凝淡淡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会在下面待很久?”
“嗯……”
想不到他这般坦诚,她刚想去触碰,想到了什么又收回手道:“下面太冷了,而且想到你一个人在上面,就赶紧出来了。”
棠宋羽默不作声,拿出袖帕沾去她脸上氤氲的一层水雾,“嗯。”
焚烧台虽然占了个“台”字,纵观过去却也只有一人高,熏黑烟囱与滚烫砖窑之间隔着一道长而平缓的斜坡,为了保持高温,窑炉外层还覆盖了一层掺杂草秆的厚土。
靠近时,身体也变得灼热,几人将木板送往炉中时,棠宋羽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刚擦干净的脸上又多出许多汗珠,木板一寸一寸推向高温,太阳穴的汗珠也一颗一颗流下,挂在下颌迟迟没有滴落,直到焚炉关上的动静将脚下地砖震动,那和泪水同样湿咸的晶莹,终于颤抖落地。
很快,她平静地转过脸,“这里热,我们去外面等着。”
太过平静,反而让他心中有些不安,站在后院门口,他拿着帕子还不等擦拭,她抬起头,望着日光喃道:“雨雪过后,是为霁色,对吗。”
递送到半空的手缓缓落下,不知她在问谁,棠宋羽没有轻易回答。
炉膛火焰持续燃烧,不一会儿,空气中飘来了刺鼻气味,但不是从后院,而是前院。
伴随着争吵声,他皱眉捂住了口鼻,玄凝脸色也有些发白,拉着他的手,从后门绕到了庄外。
握着的手出了些细汗,却没有人放开,走过树荫,穿林清风将两人的衣摆吹起,也将手心的温度降了下来。
玄凝漫无目的一边地走着,一边将子夜未说完的故事讲与身旁人听。
她省略了许多细节,语气像是个冷漠无关的旁观者,在平静讲述他人的历险故事。
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握紧了她,担心道:“那殿下如今与我出来,不会被郡主发现吗?”
“哼,如果她能逃出来的话。”
“殿下你……”棠宋羽想问她做了些什么,却被她岔开话题:“你方才说,我的玉石出现了裂纹?”
她不想告诉,应该自有她的理由。
棠宋羽刚掏出颈边白玉,她就凑到跟前,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还真是,怎么摔的?”
“不是摔得的……”他斟酌了一下话语:“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以置信,但这裂纹确实是因一场梦得来的。”
“梦?”玄凝来了兴趣,“何梦?有我吗?”
见平静眉眼突然飞舞,他垂眸道:“有是有……但不是殿下你想的那种。”
“哎~可我什么都没想。”她踮起脚,凑近轻语:“画师以为我在想什么梦?”
眼见着她快要贴上来,棠宋羽红了耳朵,连忙按住肩膀后退道:“殿下不该先听我说吗……”
她指了指耳朵,“我听着呢。”
这个距离,实在不像是要听人说话,倒像是……他一想,连脸都红了半边,偏偏她拽着手不放,澄朗双眸紧盯,不让他退半步。
光天化日,虽无旁人,他心中难免有些羞慌,“殿下,你站到我旁边可以吗。”
玄凝疑惑地歪头,像个刚听懂人话的走兽,思考了片刻,才挪身到他身旁站着。“这样能说了吗?”
面前人一离开,棠宋羽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垂头道:“我的梦,或许与殿下的故事有些许重叠……”
他声音本就好听,讲起梦来,更让人忍不住倾耳去听。
只是,玄凝越听,脸上神情愈发疑惑,他居然能梦到她从船上跳下去,甚至连流血这种细节都说的那么清晰。
若一次是巧合,那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先前目不能视,被人掐按在地。
她以为的祖宗显灵,居然是画师成精?
想到这,她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遍:“画师,你该不会是什么神仙转世,或者是修炼成人形的妖怪,来找我报恩的吧?”
这是要看了多少话本,才能说出比梦境还要匪夷所思的话来。
棠宋羽想了一下:“应该不是,我只有人的记忆。”
“也是哦,要是画师真的是妖神,我应该早就知道的……”
“什么?”
“没什么……对了。”玄凝拿起他胸前白玉,“你说会不会是玉灵附体啊?比如这玉石里住着玄家英魂,察觉到危险,就借用你的魂魄出窍护佑我。”
她怎么越说越邪乎,棠宋羽听得心里有些发麻,“那还是还给殿下……”
指甲轻敲,玉石发出清脆的声音,玄凝摇头笑道:“在我找到配得上画师的玉石前,你还是戴着吧。”
不远处就是义庄正门,绕了一圈还是绕了回来。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玄凝刚要拉着他进去,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巫者,身上穿着玄黑彩衣,满脸画着各种图案符号,一听见两人进来,就立马上前道:“我要找的就是他们。”
她蒙着眼睛,却能看清脚下的路,玄凝心疑戒备,挡在身前道:“你找我何事?”
“卦象说今日西北偏北方位有两位贵人需要答疑解惑,我就来了。”
她刚要否认,身后人戳着手小声道:“殿下要不试上一试?”
既然他想玩……玄凝默默让开身,“那你给他算吧。”
“嗯?”棠宋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巫者抓着手,一边摸一边叹气道:“唉,不行不行。”
玄凝憋笑道:“什么不行?”
美人幽幽地瞥了她一眼,还不等他开口,巫者忽然捧着他的脸,像是要看清长什么模样似的,越凑越近。
她笑不出来了,抬手挡在两人面前,冷声道:“巫神大人,看不清就把布摘下来。”
谁知下一秒,巫者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道:“哎呀不得了不得了!”
“你说话能不能别凑近……”玄凝皱眉推开她的肩膀,“还有,能不能把话讲清楚。”
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神神叨叨念了几句听不懂的语言,随后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线沙哑道:“女君乃是负天命之人,他命根缥缈虚浮,背负不了你的命。若强行负命,必有一方受难。”
半晌沉寂,见棠宋羽脸色苍白目光不动,知道他在愣神,玄凝掏出钱袋
道:“重算”。
“这不是钱两的问题,”她嘴上这么说,蜕皮的手还是摸到了钱袋,掂了掂重量,“哎,看在女君心诚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破解方法吧。”
“你在东,他在西,你在南,他在北,命格自然就会抵消。”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不能在一起。”
“……”
“把钱还我。”
掏出去的钱和流逝的好心情一样,都收不回来了。
玄凝抱着骨灰盒坐在车上时,一脸凝重。旁边的美人也早已没了来时的旷达,许是走累了,撑着脑袋阖眼休息。
来时的太阳还高挂南天,如今逐渐西斜,光芒追随着马车消失在林中深处,车内昏暗下来,棠宋羽睁开眼,本想偷瞄,却径直撞上她的视线。
“……”
见他转过头,玄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等到行驶过喧闹街巷,他虽不记得回郁庄的具体路线,却也发觉风景愈发陌生,回头问道:“这是去哪?”
“回庄。”
她用了“回”字,棠宋羽脑海中便浮现了那场大火。
见他再次沉默,玄凝犹豫开口道:“巫者的话,你莫要当真。”
“嗯。”他轻轻颔首,转头道:“殿下也不必当真。”
“……”
到底是都当了真,才让好不容易有声音的车内再次重归寂静。
棠宋羽不是第一次见到出云庄的大门,但在日暮黄昏下,却还是有些陌生。
林中被烧毁的树木早已被清理干净,剩下的便是等来年开春,荒地经过四季雨露,重新遍布绿野芳丛。
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活动,初愈的伤腿在攀爬石阶时,已经有些酸痛。
但她捧着白绸包裹的木盒,走在前面一步一落,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不忍打扰,便抿唇长缓,将不适咽回了肚子。
山庄不时有人来回上下,路过她时,都纷纷注目行礼,他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巫者的话。
承天命之人……那该是一场多么轰轰烈烈的人生。
这样的人,该他触碰吗。
他想的投入,全然不察身前女君停了下来,正与旁人说着什么话。
好在她及时叫住他,这才免于他一头撞上去的尴尬。
“棠宋羽,你想玩秋千吗?”
“嗯?”
不等答应,他忽然被面前女君弯腰抱起,朝着石阶上方跑去。
“殿下……放我下来……”过往这么多人,棠宋羽恨不得把脸钻进地缝里,连心中的疑问——她手中的盒子是何时不见的,都没再去追究。
“不放。”
她答的干脆,连脚步也变得更加利落,棠宋羽只感觉面前不断有风拂过,周围退去的景色朦胧不清,还不等他搂紧脖颈,她停下来,将人轻轻放下:“到了。”
景色看着格外眼熟,环顾四周,他才发现这里就是先前在二楼看到的景色。
楼台不在,蔷薇也失势,只剩下被风轻晃的秋千还在陪着二人远眺碧海。
这里什么时候有的秋千……
许是看出他的疑问,玄凝握着绳子扯了扯,“这里本来就有一个秋千,只不过被草木覆盖,俯瞰的话无法看到。原先那个被烧了,我命人重新做了一个。”
她回过头笑道:“要试试吗?”
秋千前面就是悬崖,没有百丈也有数十丈,棠宋羽先前还觉得自己不恐高,如今光是站在她身后,远远看上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画师别怕,我之前玩过,不会断的。”
“……”
见她眼中怀有期待,棠宋羽不愿扫兴,便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坐上去。
身子紧绷的像个石头,他全然不敢完全卸力,抓住粗绳的手连青筋都冒出来。
玄凝捏着肩膀,试图让他放松下来:“放心,就算画师掉下来,我也会接住你的。”
不说还好,一说他更紧张了。
“殿下……你别说了……想推就推吧……”
听语气,他怎么有种慷慨赴死的感觉?
玄凝憋着笑道:“那我推咯?”
说完,轻轻一推,棠宋羽紧张地攥紧了木绳,连呼吸都忘了。
每一次向前,都离崖边更近,远处红潮褪去,平静海面静静泛着霞光流采,他无暇欣赏,心跳声大到耳朵都能听见,再往下看,棠宋羽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你还好吗?”
她站在背后,自是看不见美人闭紧眼,抿紧唇的模样。
见他不回答,玄凝看准时机,一把将落回来的美人拥在怀中。
木绳还想向前,却被木板拉着不放。
她垂首埋在肩上笑道:
“画师果然怕高。”
他没有否认,心有余悸的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任凭身后人在脸边轻啄。
“换画师来推我了。”
下来的时候,棠宋羽能感觉到腿上没了力气,便扶着木绳缓缓绕后。
她迫不及待的坐上去,自己晃悠悠地开始荡了起来。怕碰到伤疤,棠宋羽纠结了半天,却也只在她脊背上轻轻一推。
身影回落,她坐在秋千上回眸笑道:“画师可以用力。”
“好。”
说完,他手上施力将人推了出去,她声音明显激动起来,像是花钱请来捧场的看客,“呜”了一声夸道:“对,就是这样才好玩。”
衣摆扬起又落,两股长发斜挂在耳畔,跟着呼声渐远。
她越飞越高,身影快要飞跃海平面,融入沉霭朦胧的天边。
“棠宋羽——”
她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松开了攥着木绳的手,身影像是坠落的苍鹰,
径直向后倒去。
“!”
棠宋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连忙拨开回来的秋千,向前几步,接住了她下落的身子。
前脚就是断崖,身后是美人跪地紧拥,玄凝望着斜阳笼罩的大海,垂眸笑道:“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殿下这样很危险。”
棠宋羽看着距离,都要为方才捏一把汗,要是自己没有接住,她是否真的会摔落悬崖。
“我知道。”
她声音很轻,轻到只有紧贴在脸边的他才能听见。
贪玩的秋千打在他的后背,木绳失去了承载,摇摇晃晃停止了摆动。
“所以,我喊了你的名字。”
玄凝回过眼,斜阳在她的脸上分割明暗,“若梦境是真,巫者的话是真,今后我的命由你来担,你怕还是不怕?”
说不怕,棠宋羽骗不了自己,金色的眼睫落了层晚霞,喉间淡淡“嗯”了一声,“我怕。”
怕担不起她的命,再次让她面临危险。
他一度想过巫者的话,但就在刚刚,看着她坠落时,心中还是不忍面对早已做好的决定。
或许分开是对此局最好的解法。
“但是,能为殿下承担命格,予我而言,是求之不来的殊荣。”
可当他一一尝尽滋味后,唯独不愿不想不甘再苦。
最好的解法令人苦楚,那边逆行而为。
“尽人事以听天命,往后若殿下再次遇险,梦中的我会用尽全力相救,不会再让殿下的长命石上出现一丝裂纹。”
一番话听下来,玄凝攒着眉心,忍不住撇嘴道:“……你哪里嘴笨了。”
他认真的神情又浮现出一丝困惑:“嗯?”
日落西沉九霄潜,渔光四起向天歌。
垂眼时嘴角轻扬,她望着搂在身前的手,抓住后,十指紧扣。
眺望大海,虽无风息,却也波澜。
鲜少的不作回答,让依偎更加紧密,直到飒飒月光将崖边的冷风相送,棠宋羽才提醒道:“殿下,崖边风大,该回去了。”
“嗯?嗯……”
慵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吵醒了,他迟疑问道:“殿下方才是睡着了?”
“没有啊,只是在想事情。”
要是她没有揉着眼否认的话,棠宋羽或许就相信了。
身旁有人递出手,玄凝笑了笑,扶着手从地上站起,看见他一脸怀疑的样子,窘道:“好吧,我承认,的确是不小心睡着了一会,那也怪画师身软怀香~”
怎么这也能和他扯上干系。
抿嘴的动作被她发现,又是一番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语,棠宋羽捂着耳朵,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潭水上漂浮着数盏莲灯,她的脚步很慢,慢到落在他身后,棠宋羽一回头,就看见她负手站在廊桥上,笑着道:“你还记得,那晚我在这说了什么吗?”
“记得。”
他甚至不用思考,就能毫不犹豫回答,玄凝抿眼笑的灿烂,“那……我独一无二的棠宋羽,你能背我走过这段路吗?”
无论是今夜,亦或是将来。
河灯映耀,盈盈目光远胜过千万星汉,棠宋羽转过身,屈下有些疼痛的腿膝,道了声:“好。”
*
两人的重量落在伤腿,确实有些吃力,才行至到廊桥一半,他缓缓停下,看着潭水中央的拥亭垂樱,喃道:“殿下……”
“嗯?”
“以后,我可以唤你阿凝吗……”
“……”
背上人一直沉默,棠宋羽垂眸看着水中倒影,“不可以的话……”
下巴忽然被人抬转,亲吻紧跟着落在了脸颊,他怔眸望着笑出花来的眼睛,听到她贴在耳边道:“当然可以。”
温热的呵气洒在耳畔,他缩着脖子,抬眼笑了笑。
眼波潋滟,玄凝看得有些心猿意马,刚想再亲一口,他转过了脸,继续向山林方向走去。
“画师还能背动吗?要不还是换我抱着画师回去?”
“……能。”
“要不画师亲我一口,这样画师就有力气了?”
“歪理。”
“画师……”
“阿凝。”
“嗯?”玄凝探出头,“怎么了,你不会是嫌我话多吧?”
“不会……”
他回眸看了一眼,笑道:“只是想唤一声。”
只是心中想唤,便唤了。
不管有没有回应。
是什么时候,他也像她一样随心而为。
棠宋羽想不起来,也理不出头绪。
若日长似岁,朔晦苒迁,四季轮转慢载。
他唯愿常伴身侧,沉溺于她情深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