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不断,姜苡枝只得同陆云晟一起下车查看。
一下车,姜苡枝便看见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看上去比她要年长几岁的女孩子。
她身着麻衣,布料因为时间的冲洗而褪去颜色,但仍然显得干净。
头发也被她浅浅梳到侧边,编成简单的辫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刻正张开双臂用身躯挡住他们前行的路。
奇怪的是,在他们二人下车后,她的神色便恢复平静,仿佛方才急急忙忙的人并不是她。
“二位大人,”她走近些,“小女家中有人染上风寒,危在旦夕。”
“见二位大人不像是寻常之辈,小女斗胆前来询问,可否予些药物,以解燃眉之急。”
陆云晟并不说话,而是看向姜苡枝。
这须得长公主做判断。
姜苡枝见气氛沉默,身边的所有视线似乎都在此刻聚集在她身上。
她原地怔愣片刻,便赶紧转头吩咐随行的人将药物拿给面前的姑娘。
姑娘感激地接过,没再说几句话便急匆匆地离开。
想到她家中或许正有人要靠这药救命,姜苡枝也没叫住她。
马车再次向前驶去,一点一点靠近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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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想的是对的。
最近果然算不上出行的好日子。
第二天下午,原本明朗的天忽然变得阴沉沉,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潮湿的空气笼罩。
大雨倾盆而下,一行人连前路都没法再看得清楚,只能够就近找到客栈暂时停下脚步。
暴雨毫无预兆地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日才渐渐停下。
夜色将晚,再加上道路由于雨水的持续冲刷而造成的泥泞,他们索性再歇息一晚,明早启程。
可姜苡枝已然受够这几天的暗无天日,雨停后便迫不及待地一个人到外面来。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一股雨后特有的味道,姜苡枝避开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她忽然听到笛声。
乐音清扬,像是不远处传来的。
眼下无事,姜苡枝索性循着笛声的方向向前走。
耳边的笛声随着步子的迈进变得越发明晰,直到吹笛者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夜幕降临,一轮月亮久违地出现在天空中,皎洁的月华撒在吹笛人身上,使他的轮廓都变得柔和,几乎要融进环境里。
姜苡枝正被此景吸引住目光,笛声却忽然毫无征兆地停止。
“长公主,”姜苡枝几乎是立刻听出这熟悉的声音来自于谁,“您这算是什么习惯。”
远处被抓包的姜苡枝没法再装作没听见,只得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而后慢慢踱步到陆云晟边上。
她讪笑着企图转移话题:“没想到啊,你居然还会吹笛子。”
只见身边人将笛子收好,“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倒是长公主,如今这夜黑风高,怎得突然想着到荒郊野林来了。”
姜苡枝用食指下意识地揉鼻子,“这不是闷在屋子里太久,想着趁雨停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嘛。”
陆云晟点头,而后看天上稀疏的几颗星星,“长公主觉得我们现在在哪里?”
他总会突然感慨似的冒出些没头没尾的话,不过现在姜苡枝心情不错,便也乐意回答他:“浅凉吗?还是已经到东铃了?”
“说不准。”
“谷源坝会成为哪国的国土,如今谁也说不准。”
四周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尽,同雨水一同陷进泥土中,成为来年的春泥。
“所以你这次到东铃,是为了商量领土问题?”
陆云晟将视线由夜空重新转移回姜苡枝身上,笑得无奈,“长公主莫不是真以为微臣是要害您吧。”
姜苡枝低头将脚边的石头踢远,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谁知道呢。”
月光并没有阳光那样刺眼,撒在身上只觉得柔和。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也不知道陆云晟知不知道月亮不会发光。
“前几日被一些事绊住脚,有些事没来得及说清楚。”
姜苡枝的注意力被他的话重新拉回来,侧过头看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说,我是不会害姜苡枝的。”
“我之前就听到了啊,话说你之前说的和她的事,不会是她对你有恩吧?”
陆云晟并不怪姜苡枝插嘴,继续说下去,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探讨今天的天气——
“我也不会害你的。”
风总是毫无征兆地来。
姜苡枝还没来得及反应陆云晟的话,先感觉到笛子轻落在她头上,而后又迅速移开。
待抬起眼,对方已经走出去几步,他的背影对着姜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