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明坐于朝廷上。
“皇上,东铃派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和亲,臣以为,定不是真心实意要与我大浅凉交好。”
“倒不如乘着东铃松懈,派大军起兵一举攻下,日后也好与南辰抗衡。”
说这话的人名为蒋时青,年纪并不大。
他在几年前的推翻春桑一战中立下军功,后受皇室提拔,成为名扬一时的少将军。
而此刻的他跪在朝堂最前方,期盼着听到宋启明准许的回答。
偏偏宋启明只用手扶住额头,并不回答他。
“汝宁公主初至浅凉不到一年,此时起兵,不太合乎浅凉的待客之道吧。”
这次发言的是陆云晟。
这次的宋启明刚准备抬手说些什么,却被心高气傲的蒋时青抢先一步。
他只得悻悻收回手,重新搭在额头前。
“陆相这次可说得不对了,东铃不过边陲小国,又需要在意什么礼数。”
陆云晟又面露那种熟悉的笑,明明毫无笑意,却偏偏显出骇人的恭敬的笑。
“蒋将军这是什么话。”
“汝宁公主与摄政王的大婚,所有准备都是按照浅凉最高的标准来的,您这是在说陛下做得不对吗?”
蒋时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
眼见着有了空档,宋启明连忙作势准备开口,却又被一道浑厚的男声抢占去先机。
“陆云晟,你这是诡辩,是分散人心!”
对方的声音之大,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通通吸引去,宋启明再次收回手。
声音的主人看着年岁已高,连胡子都变得花白。
被这样诋毁的陆云晟也不恼,只将衣服上的褶皱缓缓掸平,好像方才那人的怒吼只是在开玩笑。
“仇大人说的是。”
他总爱演出无害又善解人意的样子,这几乎是朝堂上各位大臣所心知肚明的。
“不过这行军打仗,士兵们的吃穿用度,可是笔不小的花销。”
“这便不劳陆相费心了,前几日德化刚刚上交国供,比预想还多上三成,想必是足够支撑此次起兵了。”
陆云晟做出意料之外的欣喜:“那还真是微臣失职了,竟不知道有等事。”
“大人这一说倒使微臣想起来了,去年宗邑水患凶险异常,最终的上报比预批还要多了好些。”
“这仗随时都可以打,倒不如先用这笔意外之财将亏空补上吧。”
年轻气盛的蒋时青正准备出口反驳,却被一边的白胡子抢先按住肩膀拦下来。
他当然听得出来陆云晟的言外之意。
早先的陈尚书不过是一张巨网中的细枝末节。
倘若真的彻查贪污,整个朝堂都该变上三分了。
“朕来说几句。”
宋启明终于将手抬起来,顺利插上话。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向他,无言地等待他发表些足以拨云见日的金言。
偏偏被打断太多次,此刻的宋无渡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在一鼓作气后认命地放下手,“就听陆相的,今天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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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相留步。”
听见有人喊他,陆云晟立时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果然是蒋时青。
对方脸上由于方才情绪激动而涨起的红还没完全消下去,他正气势汹汹地朝陆云晟走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云晟做出一副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知将军叫住本相是为何事。”
同样,蒋时青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幅模样。
“你心里当真有浅凉的未来吗?”
这话一出,陆云晟几乎要笑出声。
他一心求战,只不过是立功心切,渴望借此受万人崇敬,享更高的提拔与权力。
这样的人便算是心里有浅凉。
常年的尔虞我诈使陆云晟很会隐藏真实的心迹,在这种情形下也能够一如既往带着浮于言表的笑。
他正准备说些话悄无声息地便使蒋时青不知所措哑口无言,这也的确是他擅长的。
可正准备开口,陆云晟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角落一团鬼鬼祟祟的身影。
绿色的衣摆很是眼熟,果然是姜苡枝没错。
于是到嘴边的话被他重新收回去,陆云晟话锋一转:“将军这是什么话,本相当然是一心为浅凉了。”
蒋时青看到他这幅伪君子模样就来气,偏偏此刻的他还装得温文尔雅。
像是拳头砸到棉花上,蒋时青气打不到一处来,愤怒上头得甚至准备动手。
偏偏陆云晟也不躲。
眼见着手就要落下,忽然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飞过,好巧不巧擦过蒋时青的脑袋。
他整个人都由于冲击力而踉跄一下,陆云晟也因此躲过一击。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胆怯,反而神色平常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
倒是蒋时青,他几乎算得上气急败坏,对着东西扔来的方向大喊:“谁!哪个不长眼睛的!”
回应他的是个女声。
“你没事吧!”
见时机刚好,姜苡枝匆匆跑过来。
看见人影正准备破口大骂的蒋时青认清楚来人,连忙把话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