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很快就到。
说书的老先生侃侃说着加工过的志怪奇谈,台下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也就没谁在意观众席的一人悄然离场。
所有人都觉得今天寻常得不能够再寻常。
直到皇宫的方向升起一缕红烟,飘向天空,最终在高处化作焰火。
凡是在南辰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情。
大街小巷的人都从原本在做的事当中抽离出来,甚至来不及收拾东西,便急匆匆地向家里逃,将房门锁好。
听月楼当然也不例外。
陈瑛瑶看着街上逃窜的人群,连忙跑过去锁门,却先一步看见宋无渡朝这里来。
与其他人相比,他倒显得不那么着急。
他来到陈瑛瑶面前停下,向着此刻几乎已经空荡荡的一楼看了一圈,而后问道:“沈依呢?”
陈瑛瑶当然知道他这个问题的目的,如今却只能够焦急回答:“她一早上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天已经渐渐黑下去,远处的火光也就因此更加显眼。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无渡当然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只能够嘱托陈瑛瑶暂时哪里都别去。
而他却几乎逆着人群的方向,向火光传来处去。
其实一切都如计划一般进行得很好。
南辰苦暴政久矣,甚至连宫中的人都对此敢怒不敢言。
于是事情都同预想的一般推进,直到最后一步——
偏偏玉玺不在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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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火光是皇帝最后的调虎离山之计。
那条路偏僻而又静谧,皇帝伪装出不起眼的样子,飞速向事先定好的目的地前去。
一切都无比顺利。
直到有人将剑横在他面前。
为保住性命,他不得不停在原地,眼睛看向执剑者。
“你是听月楼的人。”
“眼神不错。”
姜苡枝几乎一动不动。
“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还是名于天下,朕都可以给你。”
长久地居于帝王之位,倒使他此刻不至于颤抖地说不出话,甚至还有心思想到策反姜苡枝。
像是被他说动,姜苡枝动手似乎准备将剑放下。
“真的?”
可皇帝还没来得及面露喜乐,就听见姜苡枝话锋一转,重新将剑刃立在脖前。
“那我想要做皇帝,你也能满足我吗?”
远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随后火花四起。
姜苡枝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焰火表演。
之后她回过头,闲聊似的问剑下的人:“你说,等他们着急忙慌地赶过去,却发现那里只有些空炮,会是什么反应?”
姜苡枝的眼神饶有兴致,却在察觉到对方正趁她不注意向后退时变得不耐烦。
她将剑向前一伸,锋利的剑刃碰到皮肤表面,渗出些不起眼却依然骇人的血珠。
皇帝终于不敢再轻举乱动。
见讨饶没用,他改为压下声音威胁,“倘若他们来找到我,你也别想活!”
姜苡枝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替天行道,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
皇帝只冷哼一声:“你以为他们会是什么好人?”
姜苡枝只耸耸肩,像是不在乎他的话。
“无所谓了,我本来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就在这时,面前的人忽然伸手,姜苡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剑便被他反手夺去。
攻守瞬间切换,姜苡枝连忙向一旁躲。
染上血的剑朝她刺过来,却又被暗处冲出的傅莺一把踢到地上。
傅莺用脚踩住地上人,居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像是有什么新奇的发现,转过头同姜苡枝分享:“看来这皇帝的肚子也没什么不同啊。”
“说不定脸不太一样,不是都说帝王之相嘛。”
话是同傅莺讲,姜苡枝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瞥向远方。
同此刻被傅莺按在身下的皇帝一样。
远方一片黑寂,好像下一刻就会钻出些吃人的野兽。
事实也的确如此,下一刻,十几个人便朝这边冲来,他们一身黑色,几乎要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
姜苡枝故意做出惊慌的模样,急忙拉起傅莺就准备跑。
同她所预料的一样,又有一队人从另一个方向来。
姜苡枝快速躲到树后面,看着两队人马厮打在一起,捂住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
据说失民心者失天下,况且“寡不敌众”这个词也有一定道理。
于是戚时那边很快占了上风,姜苡枝看着那些人被降服,又被人架着带走。
包括那位皇帝。
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傅莺此刻再次出现,将一个小袋子放在姜苡枝手上。
“我要走了,这里人太多了。”
“嗯,我明日请你吃果脯。”
傅莺别扭地不将情绪表现在脸上,只转过头不去看她,而后直接离去。
姜苡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重新转回头。
今日的天黑得非常,那些士兵们的欢呼与升起的火把却使得黑夜不那么恐怖。
他们在欢呼什么呢,姜苡枝想。
或许是往后近在咫尺的太平罢。
但也说不太定,谁规定世上只能有一位昏君。
这样想着,她忽然与远处的戚时对上眼睛。
戚时向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