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情真意切,不谙世事的群众当然原谅并更加敬重他。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水面波光粼粼,树叶被吹落到水面,正好遮住她的脸。
她知道,那位新丞相只是宋启明利用,又在失去利用价值后随手扔下的一柄剑。
姜苡枝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她坐回去不再看湖面,随手摘下朵花想编个花环。
偏偏这花的茎叶太软。
编花环没让她稳下思绪,反而更加心烦意乱,姜苡枝想着便要把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扔。
她正准备拍拍灰起来,眼前却忽然出现根枝条。
姜苡枝当然抬头向上看。
也当然看见陆云晟。
越来越大的风吹落越来越多的叶子,也挡住姜苡枝的视线,让她没办法将一切看仔细。
但好像也不需要看仔细。
至少她能看见陆云晟向她张开手,至少她能飞快起身扑过去。
而后被稳稳当当地接住。
大风终于散去,树叶落到地面与湖面,姜苡枝终于得以将一切重新收入眼底。
几乎算得上随意一瞥,她看见不远处草丛中藏匿的身影。
她看见便想要抬起头,却被陆云晟先一步按住。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音量低语:“别看那边。”
即使有些不明所以,姜苡枝还是照做。
但也只是在行动上照做,姜苡枝不一会便学他的样子小声开口,上扬的语气故意带上些狡黠:“他们是来杀你的?”
陆云晟也同样开玩笑一样回答她,“是啊,所以这不是才来见你最后一面。”
姜苡枝懒得理他,只偷偷用余光打量远处的人。
那边漆黑,更加显得这边敞亮。
“我数三二一,你就向后跑。”
姜苡枝刚准备问那他怎么办,对方却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后脑勺。
接下来的话几乎变成气音,姜苡枝只感到耳边温热。
“放心,不会有事的。”
那就没事。
“三。”
“二。”
“一。”
话音一落,姜苡枝立马送开手,什么都不想地向后跑。
她用余光看到对方的剑与陆云晟的刀在空中交错,又最终双双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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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就彻底黑下去,姜苡枝一路狂奔回自己的住处。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身旁的光亮便忽然被挡住,陆云晟在一边坐下。
姜苡枝故意不转头看他:“你得罪那个皇帝了?”
他们早就习惯把这些话说得云淡风轻,“那些人是浅凉派来的。”
果然,姜苡枝的脸色顷刻变得凝重,她刚想进一步问些什么,却先一步注意到别的。
陆云晟正在流血。
注意到姜苡枝的视线,陆云晟反过来宽慰她,“放心吧,没什么大事。”
姜苡枝看着伤口仍然在流出新血,只觉得这句话的可信度为零。
她故意板下脸,拿了些包扎的东西放到桌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之前不是说没事吗?”
或许是方才的打斗使得他的手上沾染灰尘,陆云晟难得不去拍拍她头,只看她笑笑。
了解到眼下情况,姜苡枝很容易便发现他的笑算得上牵强。
“他知道你没死了吗?”
姜苡枝没心情装作若无其事。
而陆云晟难得如实回答,“他们是来杀戚时的。”
“既然这样,倒不如顺了他们的意,也算是故技重施了。”
语罢,陆云晟抬头想看姜苡枝的反应,倒是莫名地有些像小狗。
姜苡枝没什么反应,只沉默着看他。
看他甚至衣服上的血还没有等到干,就继续有鲜红的血渗出来,姜苡枝把手向前伸些。
偏偏陆云晟向旁边一躲,他还是在笑:“脏不脏。”
“……你有毛病啊。”
按照原来的设想,姜苡枝应该很硬气又假装嫌弃别扭地说出这句话。
可等到她真的开口说出第一个个字时,看不清的眼睛和发酸的鼻头都在向她证明同一件事情——
她当然不适合做个演员。
陆云晟本打算说些玩笑话,好让这件事在姜苡枝心里也变得无足轻重。
可他却先看到眼泪落在衣服上,因为靠得太近的缘故而与血混到一起,姜苡枝又把头扭过去不看他。
她撇撇嘴,任由着陆云晟把手擦干净,又任由着他把她轻轻拉过去。
可这样说,姜苡枝还是向下看一眼,确保自己不会碰到鲜红的伤口,这才把头埋进他肩膀。
“赶紧结束吧。”
可能是因为整个脸被盖住,又可能是鼻子被堵住,也或许两者都有,总之她的声音显得沉闷,好像隔了堵墙才传到陆云晟耳朵里。
他终于又拍拍她头,好像在学她说话。
“嗯,快点结束吧。”
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他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