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那张平静的脸，李连景心口处突然涌进一股无名火。目光落在帷幔之外的长盛江，若是从这五层的高楼上落下去，她的脸上还会这么平淡吗？

“今日这表演甚是有趣，坐在这难免看不太清楚。若是走到窗边，必定更加有趣。”李连景幽幽道。

有福和青梅却瞬间警觉起来，永安楼之高，从上而下望着便觉得晕眩，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

秦琼目光落在窗外，李连景以为她有兴趣，没想到却听见她说道：“那二殿下请便。”

李连景嘴角一僵，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心中却嗤笑，还不至于太蠢。

这时席中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李肃身边的姚贵妃要作诗。

李连景起身离开，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段皇后。姚贵妃此时正要站起来，李肃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将手中空酒杯递到桌边示意她倒酒。

姚贵妃已经双颊绯红，显然喝了不少酒，先是不解地看着皇帝，脑袋懵懵地拿起酒壶倒酒。

李肃端过酒杯，沉声道：“爱妃醉了，还是少饮点酒。”

声音传入姚贵妃耳中，一个激灵人清醒不少，背后冒出冷汗，她差点就要当众出丑了。慌乱之下姚贵妃只能继续装醉，再也不敢提作诗一事。

段皇后将这一番动作看在眼里，姚贵妃不过是一个平民富商家的女儿，论才情论修养都比不过宫中大臣家的千金。至今无子嗣，皇帝竟然抬她做贵妃，仅在她之下，段皇后冷笑。

多饮了几口酒水，便敢当着众人作诗。陛下不是傻的，也清楚姚佩如到底有几斤几两，最后丢的还不是皇家的脸。

封这样的人为贵妃，到底是给皇后找不痛快，还是给她警醒。段皇后的阿爹是昭国公又如何，皇帝的一句话，也可以让富商家的女儿成为贵妃。

突然原本祥和谈笑风生的筵席变得混乱嘈杂，伴随着惊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窗边。

只见一名宫女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腿软跪在窗边，嘴中说着：“不是……不是我推她的，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不对，她是不小心掉了下去。”

有人坠楼了？

听说有人坠楼，有的人脸色都变了，也有人无动于衷的。

青梅和有福心中同时闪过后怕，秦琼已经起身向窗边走去，这里刚刚站着的身影有些熟悉。

青梅和有福连忙跟上，做好随时拉住太子妃的准备。

秦琼微微探身俯视，长盛江中的表演船只早已结束。江边除了巡逻的禁卫军，还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江面激起的波纹也渐渐消失不见，唯独不见掉下去的人影。

不过是掉了个宫女，这不足以令皇帝在意，甚至引起了一些不耐烦。但今日来者众多，若是不管不顾，谏官还不知如何上奏。

李肃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最后给了张永诚一个眼神。

张公公立马会意，慢步走到那吓得不轻的宫女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掉下去的宫女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叫小萍，掉下去的叫香慧。”小萍咬牙忍着恐惧说道：“奴婢是洒扫宫女，香慧是浣洗宫的，我们今日才认识。”

张永诚了解，今日春宴人手用的多，不够的便从各宫中选一些，宫女之间不相识很正常。只是浣洗宫叫香慧的宫女，怎么又是她。

确认香慧的名字，秦琼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往江面上寻人。

张永诚继续：“你说她是自个儿往下跳的？”

小萍又仔细回想一遍刚才的场景，谨慎地回道：“也不是，好像是不小心掉了下去。”

张永诚嗓音尖锐了些许：“到底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不小心的？”

小萍脸色越来越难堪，她只是余光瞥见人掉了下去，根本没注意到，只能道：“今日我们都有些犯困，说不定是香慧她打囤不小心掉下去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永诚见她也问不出什么，就回到了皇帝身边。

这就算是了解真相给众人一个交代，也不会有人对皇帝言行有异，

这时李连奚领着张将军出现，身后还带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宫女前来。

李连奚上前禀告道：“儿臣领着张将军在永安楼附近巡查，看见永安楼上坠了一人掉进江中，便立即派人下河救人。”

李肃点点头，张永诚替他上前，对着李连奚深深一揖，目光落在了那缩着脖子的宫女：“你可是叫香慧？”

那宫女不敢抬头，只道：“奴婢不叫香慧。”

“这……”张永诚看了看皇上，又看向李连奚，恭敬地道：“殿下，掉下去的宫女叫香慧，这不是那位。”

“奴婢叫蓝雨，是福安殿的宫女。”蓝雨不敢看姚贵妃的方向，她替自家娘娘往长盛江里放祈福荷包，脚下一滑才掉入江中。

装醉的姚贵妃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平常起居都是由身边的贴身宫女蓝雪负责。至于其他人，她也不必记得殿中还有哪些人。

不是她？李连奚若有所思，若香慧不小心坠楼掉入江中，必定会大声呼救。至少落水时能看见挣扎的身影，可那时好像落水之后人便不见了。

其中必有蹊跷。

“今日江中水流湍急，儿臣觉得那名宫女怕是已经被冲走，凶多吉少。”李连奚道。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太监，少一个多一个也无甚关系。更何况每年各宫的主子发落的宫女太监也不少，也不会因为哪个宫里损失一个宫女而纠缠不休。

秦琼环顾一圈众人的神色，抿唇沉默朝李连奚望去。

他无视秦琼的眼神，动了动脚将人从窗边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