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一个站在阳光下,一个仿佛则落在地狱。
身后的门被侍卫“砰”的一声关上,秦琼发现李连奚再次闭上了眼睛。
她下定决心朝他走去,刚迈了两步,脚尖踩到一截明黄色的圣旨。
秦琼捡起来一看,是废太子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之位,承宗庙抚万民。然太子李连奚,行为乖张,不敬父护弟,德业荒废,多次悖逆朕意,难以承大统。即日起,废黜李连奚太子之位,暂居别宫,等候发落。朕将另择贤良,承继大统。钦此!
看完最后一个字秦琼也就随手将它扔了,她走到李连奚身前坐在了他旁边。
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可是真到见了面,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说这第一句话。
良久,秦琼喊出他的名字:“李连奚。”
意料之外的,李连奚回应了她。
“人已经见到,你该回了。”
秦琼:“我是要回去。”
李连奚背对着她侧躺着,他脸上的神情她看不到,但是秦琼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从他的侧脸,到他的肩膀手臂,秦琼无意间发现李连奚的右手紧握着一张纸。
趁着李连奚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他攥了多久,这张纸皱得厉害。
李连奚并没有挣扎着要抢回去,一副任她做什么也不在意的随意模样。
秦琼摊开那张纸,抚平后还能看清字迹,上面写着:
近得宫中隐秘,事关皇后娘娘腹中孩儿之父,实乃天家大事,不敢不禀。皇后曾是李鹤为太子时带回宫中,两人私交甚密早已定情。望圣上明察此事,以保皇室血脉纯正。
这封信远比废太子诏书来得更为震撼,秦琼看了几遍,发觉这是李连奚的笔迹。
一时间好像想通了什么,却又生出了更多疑问,她质问道:“这是你写给皇帝看的?为了激怒他,为什么要……”
“这封信是真的。”
李连奚终于转过脸,只是面上平静得可怕,“一字不差,我都记下来了。”
秦琼脑中“嗡”的一下,她原本的猜想变成了真的,而且李连奚居然早就知道了。
如果在来的路上,她还在纠结要不要阻止皇后毒害皇帝,毕竟那是李连奚唯一至亲。那么现在,她那点想法早已消失干净。既然与李连奚没了关系,皇帝是生是死便与她无关。
秦琼问:“你这么做是不想忍了、不想装了,还是不想活了?”
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眉眼压低,生气又冷漠。李连奚恍惚了一瞬,别过眼不看。
“你不是已经有欧炀的消息了,你去找他啊,他才是你的归宿,何苦还要回来,你的身边没有我的位置。”
李连奚说到最后眸色淡了下去,干裂的嘴唇无助地抿着。
秦琼眼神里闪过一瞬迷茫,为什么找到欧炀就不能回来找李连奚。她捋了好久才勉强得出一个结论,“你介意欧炀的存在?”
闻言,李连奚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他认清了自己的心也就能更好的杀死它。
“可是欧炀是欧炀,你是你,并不冲突啊。”秦琼觉得很奇怪,李连奚到底在在意什么。
“若是要你选一个呢?”李连奚反问。
秦琼皱眉,无法理解他的问题,“你们都待在我身边不可以吗?”
李连奚被噎了一下,挣扎了一番过后,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一码归一码,现在不要和我扯上关系才好。”
“这是你单方面和我断绝关系,在我那儿,必须双方同意才行。”秦琼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个,还有更重要的是,怎么让李连奚活下去。
“你回去吧。”李连奚的语气不算特别生硬,但依旧疏离。
秦琼摇摇头:“我再坐会儿,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她决定再赖一会儿。
“这几日我睡得很好。”李连奚重新躺回去,语气平常。“这是我母亲以前的住处,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不要可怜我,阿琼。”
“我这哪是可怜,分明是心疼。”
李连奚顿了顿,道:“也不要心疼我。”
“你少管我,既然要与我撇清关系,那还管我做什么。”
“也是。”
李连奚表情依旧淡淡的,秦琼看着他:“你知道这几日我住在坤宁宫吗?”
李连奚紧皱的眉出卖了他,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与他的紧张相比,秦琼却显得轻松。“没想到以前连去都怕的坤宁宫,我却住了三日,原来有些恐惧是可以克服的。”
衣袖下李连奚的手逐渐握紧,他克制着自己,他的心为什么这么容易动摇。
“我发现了她的秘密,与她做了交易。”话锋一转,秦琼接着道:“皇帝快死了。”
“什么交易?”
秦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带着恳求:“你能不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