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寞然手指掐住树皮,手掌轻颤,舌苔紧紧黏住上硬腭,过度的紧张让她头晕目眩,这是在沈寂云那儿留下的后遗症。
怎么办,硬拼肯定斗不过他。
段寞然犹豫不决之际,邝嘉一剑悬与半空,倏地从天而降,直劈后脑勺。
剑身入她背时消散开来。
邝诩定睛一看,竟是个疯婆子趴在树根里拱叶子:整个人穿的破破烂烂,头发凌乱倒插各种枯枝败叶,拱在树根里像饿猪似的啃叶,发出令他恶心的哼哧哼哧声。
邝嘉多看两眼都觉得难受,转身欲走。
段寞然庆幸自己提前准备,穿的寒碜落魄,否则插翅难飞了。
“吃的,好吃……”段寞然装模作样的啃树皮,余光瞥见邝嘉的靴子就快走远,结果突然停住。
他不再挪动。
段寞然心里催促千万遍要他快滚,可拿靴子停在好半晌没动。最后还是段寞然没控制住,抬眼,视线上扬恰好与他对视到一处:不是吧兄弟,你怪不礼貌的。
邝嘉走出两步就察觉到异样:风钟让两个修士半死不活,她一个疯子却安然无恙。他只不过稍加试探,果真露出破绽。
段寞然视钱停滞片刻,心中警铃大作,暗想逃不过邝嘉的试探,便只好顺势蹬腿冲向邝嘉。
邝嘉挥袖掸开段寞然,她敛住修为硬抗他的灵力,段寞然伸脚足跟先落地,整个人惯性倒地,看似跌的狼狈,实则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
她趴在地方,佯装昏厥。撞胆赌林中月色朦胧,邝嘉他看不清。
邝嘉迟迟未未出声,有刚才的教训,段寞然便知道他有心试探:于是纹丝不动与他耗着。
太较真了叭兄弟!
她以为邝嘉并没有看见自己借力,先下足跟的动作,实则邝嘉看的清楚,目的只在试探她到底是不是心怀不轨。
地上的人久久不动,邝嘉彻底没了耐心。他翻手聚起灵力,将段寞然隔空抬起,覆手将她脸朝地砸向地面,顿时尘土、枯叶震得漫天飞舞,灰尘久久不散。
邝嘉信步离开。
直待尘埃落定,月色散落林间,方见此地被他弄出个埋人的泥坑。泥巴手扒在坑缘,稍稍用力又陷下一块。
段寞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从泥坑里拔出来。
段寞然今夜虎口脱险,能在邝嘉手里死里逃生,多亏了她前世记忆的加持:邝嘉喜好干净,容不得半点污浊。段寞然骂定这点,才假扮疯子让他掉以轻心了。
段寞然马上离开这儿,毕竟邝嘉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等他回过头来,后果无法预料。
她趴在坑缘,一条腿搭上去,晃着身体向上送,但左脚卡的死死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勾住她的脚。段寞然低头一看,立刻喜上眉梢。
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还真就误打误撞找到藏在这里的宝贝一一引雷鞭。
用来火拼沈寂云刚好!段寞然捧着宝贝激动得泪流满面:上辈子她受尽沈寂云折磨,今生打死也不能再回玄华宗。好不容易老天爷让她重生,段寞然誓要沈寂云付出代价。
现在,她能依靠的就是宽山门掌门祁际中,不过他常年避世,想拜他为师还有一定难度。
可惜啊,可惜段寞然重活一世成了个手握剧本的女人。前世她回宗门时,玄华宗召开试剑大会,也是挑选弟子入内门的试炼,那次她便无意间听见有人透露:祁际中那半年来都在宽山门,甚至险些将舒易水收做徒弟。
*
横际涯,起自西北高原的雪山,雪融化后,流水借起伏地势,挟滔天的之势荡平地面,流水穿越潜石,激起浪花,飞作湖间碎雪。
流水的两岸是相对应的峰峦,两峰险峻地势不相上下,千仞石岗巧夺天工,偶有树木接地起势,根攀岩生,不入土壤。
此间水雾缭绕,倘若人行两岸,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水中,普通船夫更不敢轻易行船过横际涯。可仔细一瞧,素衣头纱的妙龄女子正撑船横渡水涯。
段寞然原是想绕过横际涯的,不过舒易水出了意外,宽山门随行弟子着急将他送回去,
若是行普通路定会撞个正着。届时邝嘉心知自己受骗,不知道要如何折腾她。
段寞然须得早点到宽山门,她若是没记错,一个月后沈寂云便也会到宽山门拜会祁际中。再有一月便会召开试剑大会,那时段寞然再想仰仗祁际中就难上加难,倘若她再阴差阳错去了玄华宗或者岚阅宗,就只能庄由沈寂云揉圆搓扁。
可仔细想想,段寞然除了玄华宗,或者他日将拜入宽山门以外的地方,她哪也去不了——送她上山前,段寞然父母早已双双殉情,现在的段家家主段寞然更是一眼没见过。她又是旁支出生,绝无可能受段家厚待。
段寞然正走神,竹筏卡在流水下的石缝里。她倾身踉跄,筏子瞬间失了平衡。段寞然抓紧竹竿,竿头直抵潜石,她纵身跃起稳住筏身,竿面轻旋,她再次失衡,直直落入水中。
水面“噗通”一声,荡起水花。
段寞然潜入水底,前世动不动被沈寂云丢进水里,因此格外惧水。
段寞然竭力浮出水面,她伸手即将够到筏子,却突然身下一沉,水底产生异常的推力。段寞然力不从心,直穿矮峰的水流力道却不减,她猛地挣扎,呛了一大口水,湍急的水流裹着无助的人儿,沉入越来越深的河底。
段寞然眼睁睁看着水面的波光逐渐遥不可及,心生绝望……救命呐,连仇人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她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