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的把我和司机关在了门外。
无语凝噎了,家人们。
司机大叔看着富丽堂皇的雕花大门,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我也想走,但我被五米限制吸着,随着傅岐的走动,我被迫穿过一扇扇门,越过一道道墙,跟着一起进了浴室。
没错,浴室,真刺激。
成了鬼后,我第一次拜会这栋房子就拜到了人家的浴室里。
但文豪沃兹基·硕德曾经说过,浴室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生活状态的地方。
文豪诚不我欺,这大浴缸,小抽屉,油在上,套在下,确实能看出我和傅岐曾经的日常生活挺丰富多彩的。
只可惜,都是几年前的生产日期了,我溜达一圈,不意外的发现全都过期了。
———有点借物喻人了。
傅岐倒也不见外,进了浴室就脱了个精光,打开淋浴头,对着自己就是一顿喷。
水顺着脖颈往下流,流过肩膀、胸膛,在蒸腾起的水雾中坠入到腰线以下。
傅岐确实不年轻了。
即使他保养的很好,腰线紧绷,胸肌腹肉齐全,双腿挺直修长,但那股子疲惫和老态还是把他整个人笼个囫囵。
他看起来真的好累。
我坐在合着盖的马桶上,看着傅岐洗澡、披浴袍,顶着一头湿发栽进了床里。
我有心让他起来吹了头发再睡,但我做不到,我仰躺在他身边,假装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慰他。
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我想了想,继续说:“人家警察叔叔都说了,是我持刀行凶,你是正当防卫,你为社会解决了一个不定因素、一个毒瘤,你怎么还这么不开心呢?”
傅岐自然不会给我反应,我放过他的脑袋,转而去虚虚握住他的手。
“傅岐呀,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我之前一定很爱你的,你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傅岐的湿发将一片灰色的床单浸成了深灰,我把胳膊枕在头下,看着天花板上的片片星空。
傅岐把整个卧室都做成了星空顶,我光看着就已经可以想象到,它们在晚上亮起时会有多美。
傅岐睡着了,我却不困,拿着笔在空中写着傅岐的名字,碎一个我便写两个,碎两个我便写一排。
直到我周围的空气都弥漫上傅岐这两个字时,他才梦呓似翻了个身。
“宝贝……宝贝,不要……”
“……我爱你,求你了”
傅岐的眉毛拧成极其难受的弧度,他抖着身子,眼泪又爬了满脸。
我手中的笔一个没拿住砸了下来,我顾不得揉鼻梁,背对着满空傅岐名字的消散,趴在他耳边嘟囔:“别哭,傅岐,我也爱你的。”
不知道傅岐在梦里能不能听见鬼叨叨,但天幕下一圈一圈洒下来的光粉却只有我自己能看到。
傅岐的名字,又都消散没了。
我没有再写,老实躺着,躺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我看到屋外的明月与屋内的星空交相辉映。
我看到,傅岐醒了。
他眼皮微掀,眼神呆滞的瞄过周围。
安静静,冷冰冰,空荡荡。
傅岐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才终于聚上了焦:“……骗我。”
他又躺了一会,就在我以为下次再见到睁眼的他,要到明天早上的时候,傅岐却坐了起来。
浴袍松垮垮的套着,也没管,低头趿拉了一下拖鞋———有一只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傅岐急急喘了口气,将仅剩的一只拖鞋一脚踢飞,光着脚迈出了卧室。
我尾随在他身后,跟着去了厨房。
他翻箱倒柜拿出一个炒勺,下了一把挂面,没炝锅,直接扔进了凉水里,开火煮着。
水还没烧开,面条先泡成了一摊软泥,糊在锅底,看起来十分倒胃口。
看着锅上冒出了一点热气,傅岐夹了一筷子在碗里,什么都没放,白水煮面,秃噜了一碗。
看他吃得香,我也把脑袋凑过去看,可明显夹生的挂面不带一点味道,他是怎么吃下去的呢。
我看着傅岐直发愁,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对自己好一点。
一锅面条很快就被吃了个干净,他把锅和碗扔进水池,又从上面的橱柜里取出一个陶瓷小锅,浅蓝色,上面有小绵羊的图案。
这口浅蓝小锅简直跟整栋别墅简洁现代的画风都不相配衬。
傅岐却把小锅仔细洗了洗,放在灶子上,又翻出一块火锅底料切了四分之一,取出一袋新挂面,水开下锅。
苍白的挂面被底料染成了诱人的橙红色,那股麻辣的诱人味道连鬼都觉得好香。
我欣慰的点了点头,料想傅岐也知道刚才那锅挂面简直可以判个蓄意谋杀。
煮了一会,傅岐把面捞出,放旁边晾着,又下了点羊肉,羊肉熟的很快,他一片一片捞出,整齐的码在面上,又倒了一点酱油。
傅岐拿着新筷子,连同这碗诱人的面,一齐摆到了餐桌上。
他说:“家里很久没回来过了,没什么好吃的,你先将就着吃点,明天我们去超市买,回来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傅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完就坐在面的对面,看着不会移动的筷子和慢慢凉掉的面发呆。
他一动不动,但他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爱意。
我突然有些嫉妒那个被他深爱着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