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泛着绿光的眼盯向傅岐,想咬又咬不到,只得用脚尖踢了踢躺地上装死的他:“哎,你可真讨厌,欺负我没记忆,光让我看见你的好,害得我只想自己骂自己。”
我把惨字顶在脸上,蹲在傅岐的脑袋边上碎碎念:“给我个面子呗,说点我的好呀,你多夸夸我没准我就都想起来了,这样我就能去投胎了,也就没人烦你啦。”
其实我在这飘着也烦不了人家,傅岐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对着他自言自语。
两个人的独角戏,惨的极其有默契。
“当当哩个哩个零东哩个东哩个东,爸爸接电话啊,铽踏,嗒嗒令他令他令令他”
我正愁着,却突然听见了郭老师的声音。
“爸爸接电话啊,铽踏,嗒嗒令他令他令令他”
我:??
傅岐死活不肯动窝,只得我代为循声望去,找了找,发现是他扔在玄关的手机响了。
这傅岐,什么时候跟我一起爱上了郭老师?
我一边用笔写着新发现,一边默默数着。
———直到傅岐终于被烦的起身去接了电话,郭老师一共“铽踏”了十二次。
有人连着给傅岐打了六个电话。
傅岐伸胳膊拿到手机,看也没看直接划了挂机,正准备关机再扔回去的时候,第七次电话打了进来。
我抻头过去看,没备注,但那串数字让我觉得异常熟悉,甚至熟悉的有些恐惧。
傅岐显然也是认识的,嗤笑了一声,划了接通。他懒得把手机贴在耳边,就扔在小鞋柜上,点开了扬声器。
而在接通的一瞬间,对面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极轻,很温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悲哀:“傅岐,怎么能是你杀了他?”
熟悉的声音语气一出,我只听得脑子嗡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我的脑浆子破土而出。
对面的声音依旧如杨柳春风,温和、优雅,却字字割人心:“……你也活不下去了吧,傅岐。”
傅岐冷笑,但他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撕扯心脏的血肉,嘶嘶哑哑的从喉咙里钻出来。
傅岐说:“你算什么东西?”
“我?”手机里的声音顿了顿,他好像不知道怎么生气,即使傅岐这样说他,他还是温柔的接话:“———我是闻俞的男朋友啊,傅岐,你忘了?你们四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原来我叫,闻俞。
我紧紧绷住的心如坠冰窖,沉在深渊里被噬咬成千疮百孔。
我手脚僵住,在悔恨中感觉自己早就不存在了的血肉再次一点一点的冰冷下来——原来我和傅岐在四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原来我在四年前,就不要他了。
手机另一头的人还在温声细语的说着什么,似是恶魔的低语在瓦解着傅岐最后的理智与情感。他猛然把手机狠狠地掼在墙上,砰的一声,钢化玻璃的碎渣顺着墙线掉落,屏幕黑蓝交替闪烁,直至坏掉关机。
我努力控制着覆满眼眶的泪水,小心翼翼的贴着傅岐的后背,小声的道歉:“对不起。”
我所有的动作傅岐都感知不到,他背靠玄关急促的呼吸着,脖侧突出的青筋显示他极力也压抑不住的情绪。
终于在某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不再归他的掌控,傅岐像疯了一样,一拳、两拳……我大喊着,任着眼泪蜿蜒,我下意识跪在傅岐的拳头与墙之间,我哭着求他不要伤害自己。
可我是鬼,没有人能知道我的存在,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心正像炸开了一样疼。
疼的我几乎再死一遍。
傅岐的拳头透过我心脏的位置一拳一拳的砸在墙上,很快,墙上就有了一排排触目惊心的血渍。
突出的骨节最先模糊,修长好看的手变成了一团可怕的血肉。
而直到我哭的累了,哭的嗓子像冒烟了一样疼,傅岐才终于放过了他自己。
他喘着粗气,眼中含血,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已褐变的血迹。我赶紧站到他的视线范围内,猫着腰去看他的手。
傅岐呆滞了一会,红着眼,一瞬间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他靠着鞋柜滑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蹲坐着,用满是血的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只能埋在自己的臂弯,一遍一遍哽咽着呢喃:“…我他妈恨死你了…闻俞…恨死你了……”
我抱着他的腰,让自己被他搂在怀里,我仰头细密的亲吻他的下颌,想吻掉他所有痛苦的泪水。
他无感无觉,但我愿意送上我最大的虔诚。
即使丢了记忆,我还是在成鬼的第一眼再次爱上了傅岐。
一切都顺理成章,我要找回全部的记忆,但我不想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