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瑕姐牵着我的手,另一手去捧我的脸,直到细珠纷纷落在她弯起的掌心,我才倏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哭了。
透明的窗户完整展现出病房的全貌,吴尘半跪在傅岐身边,替他整理好衣摆的褶皱,傅岐微微垂眸,握着吴尘的手臂扶他起来。
我飘在后面,是被拽着一起离开病房的。吴尘跟在傅岐身边时快时慢,快是疾走几步为他开门、挡住电梯,慢是落后半个身子,给傅岐挡住傍晚凉丝丝的冷风。过来接他们的车还是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傅岐下意识想绕行到车左侧,却被吴尘伸直的手臂轻轻拦住,他低声劝:“傅总,右侧这边更近一点。”
“天有些凉,还是尽量不要多见风了,您在这边坐,我去那边。”吴尘小跑过去,开门上车。
“傅岐,那边好远还得绕,你去坐。”记忆里的我紧紧握着右侧车门把手,“我就坐右边,绝不挪窝!”
傅岐被我气的直笑,纡尊降贵地从车屁股后面绕过去,又猫着腰把提前布好的软垫薄毯一点点挪到右边:“你是祖宗,我真服了你。”
我心满意足地爬上车坐好,下一刻从车载小冰箱里掏出一瓶温热的燕麦奶。
傅岐自然地接过我撕开的塑封条,抽了张纸巾给我擦擦饮料瓶口:“从右走到左一共都没有十步,你还能再偷懒点吗?还有,少喝饮料多喝水,怎么说怎么不改。”
我把燕麦奶嘬的嘎嘎直响,以此抗议傅岐对我的指指点点。
“真以为我没法治你是不是?”
傅岐颀长的身姿站于车外,浅灰色的定制风衣内搭黑色高领手工毛衣,宽肩窄腰勾勒的淋漓尽致,笔直的裤型藏不住他肌肉紧实的长腿,举手投足间皆是小说中才有的霸总风姿。
我彻底被美色糊了眼,完全忽略他突然伸出的手,和手心那枚高达八位的密码锁。咔嗒,我挚爱的小冰箱被上了锁,密码只有傅岐一个人知道,我呼天抢地,傅岐抱臂以待,泰然自若。
“宝贝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敢往里私藏碳酸饮料,甚至还冰镇辣条吃。”傅岐如是说。
我举温热的燕麦奶以自证,傅岐不上当,说那明明是他提前放进去的。我拉着司机师傅求证明,司机笑的嘴都合不拢,全然不顾及当初与我共襄冰镇辣条盛举的战友情谊,一个字都不替我说情。
思绪有了一时的恍惚。
吴尘此时也关注到了小冰箱,他摸摸那把已显得有些老旧的锁,恭谦温柔地笑问:“傅总,我可以喝一瓶水吗?”
傅岐正望着窗外走神,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吴尘便陪他一起沉默,静静等他的回复。
半晌,还是司机回了话:“吴先生,小冰箱是空的,空很久了。”
吴尘轻轻“哦”了一声:“抱歉,傅总,我不是……”
“没关系。”
傅岐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有人正同他讲话,极缓地侧过头,看向吴尘:“密码是什么?”
“啊?”
吴尘被问的愣了一下,但他反应的很快,“……八位数的话,我猜可能是您的生日,或者您家人的生日?”
傅岐收回目光,语气很淡:“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日子。”
“很简单的密码,他就是猜不出,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干脆就不记得。”
吴尘能被苏薇薇派来接傅岐,显然是明白这个“他”指代的是谁。
吴尘跟着说:“也许是他记得的日期跟您的不一样。”
傅岐抬眼,正望进吴尘那双晶亮的眼睛。
“就像今日,在您看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在我看来,我已经见过您很多次了。”
“很多、很多次”,吴尘短促地笑了一下,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虽然都是在新闻上面……可今天见到您,我感觉什么都值了!说实话,薇姐让我来接您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幸运且荣幸的事竟然可以轮到我——”
迈巴赫的后座有些拥挤,我轻轻一飘,钻进了后备箱。
车子行进的很平稳,这里也很宽敞,足以我抱膝侧躺。
“如果你想,可以常来见我。”吴尘话音后短暂的静谧,随后傅岐的声音传来。
膝盖缓缓收紧,我努力缩成不会碍事的一团。
可无论我再如何躲,也总觉得这个本该宽大的密闭的空间正在无限制地缩小,越来越小、越来越挤,浓稠的黑暗吞没我赖以呼吸的氧气,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不是疼,只是说不上的难受。
和看见辛然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