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刘奂脑子里突然跳到什么地方了,问裴桢:“你听说过碗荷吗?听说你老家在南边,不知道你也没有听说过碗荷?”
裴桢还没想到什么,结果正好被刚刚来找裴桢的江丞相听到,他回答说:“取莲子,置于空卵中,燕巢泥填缝。放回鸡舍令其孵化之。发芽后移植瓷碗,名为碗荷。”
刘奂听懂了,蚊子养成碗。
难得刘奂对此类风雅之事感兴趣,江丞相多嘴又问了一句:“陛下想要试试吗?”
刘奂思考了下可行性,决定岔开话题:“不了……我们刚刚在讨论各地百姓的不同。江卿可以就碗荷此物来分析一下碗荷出现的原因吗?”
江丞相很是欣慰刘奂现在的问题,就碗荷为起点,从各种角度叙述了一堆观点。裴桢听的倒是认真,结果没想到一转眼刘奂已经趴桌子上和排骨睡得一样香了。
今日,引导皇帝学习的计划又是大失败。
裴桢观察刘奂是因为他觉得刘奂很特别,并且因为刘奂是皇帝,还是那种还挺好说话的所谓暴君。
而刘奂观察裴桢,则是单纯她感兴趣。
刘奂喜欢听各种各样不同的人说话,就像是收集实验数据一样收集各种不一样的发言和观点。
裴桢,江丞相的学生,听说是贫寒出生。字写得很好,看起来也比较温和,长得也很符合大众审美。
文章很有才华和文采,骂她也没有骂得很过分。
刘奂对裴桢产生极大兴趣,是在那次春天在躲雨的棚子里。刘奂在和他说着飞鱼,实际上她在看河间的芦苇。
蒲苇韧如丝,在雨里也只是微微摇曳,就和这两次在雨中遇到的裴桢一样。
这个时候,别人总会把君子用梅兰竹菊荷来比喻,如果刘奂把“裴桢像芦苇”这样的话说出口,怕是江丞相都要不满地对着刘奂吹胡子瞪眼。
比起醒目的,刘奂则更喜欢那些平常而平凡的花木。
在玩游戏时,她喜欢长满整个大地图的薄荷;在春花里,她喜欢开满大地年年花开如同雁讯的油菜花;在山川原野上,她喜欢随她流浪过许多地方的飞蓬和芦苇。
终于在某一天,刘奂去城外逛了一圈,回来时折了一枝芦花送给裴桢,把心底那句话说出口了。
“其实在看到你没几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一棵芦苇。”
擅长说话讨好人的刘福来简直没眼看刘奂,别过脸去。
他早说刘奂这个皇帝已经疯了。
裴桢盯着这枝芦花思索了半天,最后选择放弃了弄清楚刘奂的思路,认真地说刘奂说得对。回去把这枝芦花插在曾经装栀子的瓶子里。
旁边就是一碗正在发芽的荷花,裴桢为了防止排骨又来霍霍,便没有用金贵的瓷碗,而是拿的粗陶装。
碗荷没有被排骨盯上,反而那枝芦花根本就是逗猫棒的存在,排骨可太喜欢扑它了。芦花干了可以保存很久,这枝芦花从此常驻在裴家,时常被裴夫人从瓶子里抽出来逗猫。
碗荷生根发芽,嫩叶顶出水面。裴家东边是一条贯通都城的人工河,每每裴桢打开东边的窗户就可以见到死去一地的蜉蝣。
徐赞在南边的救灾听说是办得很不错,有苏将军在,没人敢动他。刘奂对这些没怎么多问,平时只问国库还有多少钱,让下面人心惊胆战的。
尤其张御史,生怕刘奂变成第二个求仙问道的先帝,大张旗鼓地修各种奇观。
天灾最后被平安度过,刘奂在知道徐赞和苏将军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丝毫不把这事放心上的样子。
刘奂难得主动对江丞相说了点东西,上次江丞相问她后她多少有点发觉到自己该和江丞相多说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南方大涝应该还在可控范围内,首先那边还敢上报,大概就是他们还能兜得住。其次是,南方大涝的话往往北方也会大旱。”
江丞相不知道这人说的什么意思,平时他和刘奂说话就处于一个鸡同鸭讲的样子。
就江丞相观察,平时能和刘奂展开正常沟通的也就是裴桢了,刘奂在他夫人和裴夫人面前的装傻卖乖不算。
天气逐渐到了立秋,苏将军也在回来的路上,朝廷开始准备今年的秋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