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便。
而且不便极了!
在孟芜看来,接触新鲜事物的初级阶段是非常私密的。
因为不熟悉,人会在这个阶段犯各种愚蠢的错误,露出种种有失水准的一面。
对孟芜这种略有些完美主义、极其需要个人空间的人来说,是绝不能露于人前的——否则不是卖蠢吗!
孟芜可以在背地里走岔路、撞南墙,自己坑自己一万遍,但只要被人看到一次,就够他难受个三年两载。
而傅雪溪现在的行为,等于是让他在自己面前精神裸奔!
孟芜站在书亭中,盯着笼子里欢快玩耍的小猫,恍恍惚惚,天人交战:我犯了什么错?真的要为了活下去付出这么多吗?
傅雪溪不知他心中挣扎,率先来到书亭前的空地上,回身疑惑道:“先生?”
孟芜:“……”
孟芜:“…………”
孟芜:“………………”
视线拉锯中,孟芜心中的天平逐渐朝“活着”那一侧倾斜。
……在这里谁认识他呢?
谁知道他以前是怎样的性格,过怎样的生活?
活着么……
不磕碜。
好好活下去的诱惑还是太大了。
傅雪溪疑惑的目光成了压垮孟芜内心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一横,孟芜来到书亭前,在傅雪溪的注视下,按照功法标示的摆开了架势。
孟芜不是这里的土著,在除开净火术外的修行上完全空白,架势拉得标不标准也不知道。
傅雪溪负手从旁点评,说道:“先生再将右臂抬高些。”
孟芜也是被捧着长大的,何曾受过比自己小的人指教?心如死灰地抬高右臂,不断劝慰自己:不是我,不是我,书里的纸片人丢脸,跟我孟芜有什么关系?
“……”
早知道刚开始看到那只奶猫溜进来,他就该抓住直接遣送回去!
“先生需得平心静气。”傅雪溪察觉到孟芜的心绪起伏,绕到了孟芜身后。
孟芜:“。”
“右臂也不必抬太高,肩膀……”傅雪溪对自己贯来严格,同一错误决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基础的架势摆不对,他看着真的很不舒服。
但凡在这里的是傅云澜或是任何旁人,他已不留情面地用剑鞘纠正——受点痛,下次就记住了。
面对孟芜,他不得不重新定制标准与尺度。
傅雪溪迟疑了下,从后面伸出手,在孟芜的右肩上轻轻一按。
识海中的烛火忽地变亮,孟芜额角一跳,傅雪溪在他身后也是眉心微隆。
短暂碰触,双方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忍受。
头一次落荒而逃情有可原,孟芜不允许自己再掉第二次链子。
因此,接下来被傅雪溪托手肘、正腰背都表现得镇定自若。
起初他只是装镇定,但随着接触的增多,孟芜逐渐辨清被傅雪溪碰触时腾然升起的毛骨悚然,其实是一种直抵神魂的舒服,提着的心便落回了胸口。
——能辨识就能驯化、掌控。
对别人施与的东西上瘾,好没格调,让孟芜就范还不如直接将他的蜡烛吹熄。
于是他让自己的意识上升、再上升,直到飘到空中,与身体的感觉脱离,从第三者的视角俯瞰这一场指导。
沸腾着想要朝傅雪溪靠近的心情也就随之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