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致敬他用尽浑身力道做出的努力,她毫不客气的踩下了油门。
在油表转动的轰鸣声中,车辆狠狠擦着山转了出去,最后翻滚着,如告白那日的烟花表演,绽放在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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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有回你吗?”
距离夏油杰发出信息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没,这个时间可能在睡觉吧。”五条悟掬起一大捧水,哗啦一下全到了旁边少女的身上。
夏油杰了然,为了确保起见,还是询问了两个学弟。
[没有哦,不过我们出校的时候,家入学长有说过会要睡一会儿。]
他摸了摸有些跳快的心脏,在学弟们的肯定中将其归咎于自己精神高度紧绷了一整天。
不止是夏油杰,五条悟也是如此,泼水泼得戛然而止,他就想泡在海水里休息休息。
六眼整整支撑了一天,反转术式没有掌握他几乎是烧了一天的脑子。
等从海里站起来的时候,夏油杰走过来问他,“悟,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解除过术式吧,还吃得消吗?”
“况且,你是打算今晚也不睡了吧。”
五条悟眉间闪过疲惫,但先一步向着需要保护的少女走去,“没问题的,不是还有你在吗,难道你先不行了?”
“那怎么会,好歹都是最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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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来了吗?
活下来了吧。
家入硝子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就像是小说经常写的那种归于母体,蜷缩在羊水里。
昏昏沉沉的漂浮着,他尝试着操控自己的四肢,却发觉与最亲近的它们断开了联系。
或许是没有了?
家入硝子费力地开始思考,他想起了闭上眼前的最后三十秒。
周围都是熊熊的大火,一瞬间的爆炸如同被几百个烟花一齐围在中央,花火灿烂之后,留下的只有满身伤痕。
他甚至能听到车辆爆炸后,顺着惯性继续反转时,身体撞击到车顶、座位时皮肤水泡破裂的声音。
整辆被烧得发烫到快要融化的车里,只剩下他一个。
卡在前后座中间的自己,就像是砧板上被按住了尾巴的鱼,已经无力去思考‘金正寺里美’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一连串的黑血从鼻腔滴落下来,滴落在手背上却是冰凉一片,他想起了震动过的手机。
但也没有用了。
热到极致,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化成一滩黑水时,突然就寒冷了起来。
刺骨的冷从体内向外,冻住了汹涌不止的血液,甚至冻住了火焰,随后车门被暴力拆卸下来。
【孩子,受苦了。】
奇异的音律跨越时空般的钻入脑海,腰间缠绕上数根粗壮的白色树枝,堪称得上轻柔的,把他慢慢抱了出来。
然后就是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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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孩子,做得很好。”
同样的称呼,不一样的对待者。
不受控制的身体自主地睁开了眼,刺眼的灯光自头顶直直射入眼中,身体条件反射的分泌出液体进行保护,而折磨却深深刻入脑海中。
“谢谢……母亲。”
是他的声音。
即使被浓烟熏的一塌糊涂,家入硝子也认得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如同一个旁观者,从头顶凑得极近的手术无影灯中目视着自己的身体。
一举一动皆不是他所愿。
但是脑子告诉自己,他被困住了。
借着那一个个灯泡,家入硝子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整个人泡在不知名的液体里,淌着黑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几处有皮肤的地方都贴满了记录仪,破烂的地方渗出黑色的血液,将透明的液体染成灰色。
每渗出一点,他身上的伤口就好上一分。
“烈炎洗净身躯,圣火抹去污点。当火海最终熄灭,身躯从灰烬中站起,方得与天元共生。”
“圣子,恭喜您获得了新生。”
和沙砾一般粗糙的女声折磨着家入硝子的耳朵,他真想爬起来给她一拳,却被强硬控制着点了点头。
一旁连着记录仪的医疗仪器上发出尖锐的嘀嘀嘀声,女声轻笑,然后家入硝子就看见了对方。
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但是双眼却十分诡异,非神非人的眼尾上调,血红色像是野兽的眸子。
她说,“我名秋业,圣子。”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她是站直了身子的,想要与家入硝子面对面的说话,她就得弯下来。
上半身折叠,直挺挺的下来,黑袍下一闪而过的屏幕差点砸了家入硝子一脸。
家入硝子的呼吸和心跳都没法控制,但是仪器上方的线条波动了几分。
他似乎看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
见圣子不说话,秋业想到了什么提醒道,“您现在可以说话。”
几秒后,家入硝子吐出了卡在喉间的那口黑血。
液体变得更加混浊,胸腔却升起了凉丝丝的治愈。
那个小叛徒在释放安抚的意识。
他拿回了使用身体的权利,浑身上下莫大的疲惫感如潮水席卷而来,他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
秋业发现家入硝子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起来,皱着眉重新让小布丁控制了他的身体,“是我考虑不周到,不过没关系,等到明天,那个诱饵被刺杀之后,您一定会恢复健康的!”
诱饵……
那孩子似乎是叫天内理子……
秋业终于坐了下来,她满意的看着家入硝子的身体,“请放心,明面上的星浆体只有一位,如果被刺杀,那暗处的一个将会被秘密送到天元大人的薨星宫里。”
“当然,同化的不会是肮脏的他们,而是您。”
“您将会是……”
剩下的家入硝子听不清了,他茫怔到满眼糊涂。
所以,他们在完成一个不必要的任务?
什么所谓的大劫,什么平坦的度过……
实际上,一切都是他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