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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记忆里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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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要领的东西还真多啊……幸好拉了行李箱过来,总算是解放双手了。”

江笒半蹲在地上,一边合上箱子,一边感叹道。

一旁的许铭倚在墙边,苦大仇深地翻开一本小册子,嘴上念念有词。

“我看看啊——嘶,明天就开始军训,这么快吗?我还以为起码能给两三天适应适应大学生活呢。”

“没事,等军训开始再适应也可以的呀。”

江笒笑了笑,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毕竟来自千年前,什么都不了解,顶多也就从别人嘴里听说过“开学后,学校会特地腾出十来天锻炼锻炼大一新生的身体”。

原来,这一段日子就叫做“军训”啊。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上辈子在宫里当差,常有听闻某些文官旧疾缠身,英年早逝,亲朋好友无不唏嘘。要是他们年轻时别整天闷在屋子里读书、几天不挪一下屁股,说不定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弱。

他刚漫不经心想到这,就看见许铭撇了撇嘴,哗啦一声把小册子往后翻了一页。

“A大传统,军训不在本校,而是去这个……什么什么训练基地。地方够大,训练花样也多——唉,我仿佛看到地狱般的前景了啊!”

“许哥,我看你浑身肌肉的,竟然也怕这个什么军训吗?”

江笒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平时他也有偶尔路过公园的健身场地,看见有老人小孩踢踢毽子、跳跳广场舞什么的。

看样子,那些活动也不怎么累人。然而现在,怎么连身强体壮的许铭也闻之变色……难道他理解错了?

“训练强度见仁见智吧,我主要讨厌的是某种意义上的集体主义吧”

许铭抓了把头发,烦恼地嘟嚷道。

“高中那会儿,我们学校也得军训。隔壁班有个臭小子半夜翻墙跑了,结果整个班都被教官连坐,罚他们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久,有几个女孩都晒中暑了。”

“——这样啊。”

江笒眉头微皱,目光闪了闪。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这种管理方式也有好的一面吧!比如磨一磨班里的刺头,未来大学生活也能更和谐一点。”

见江笒沉默了下来,许铭连忙笑了笑。

“你也别多想,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江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明明还在和朋友聊天,他的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军训……

许铭这么一解释,他大概也就懂了。

江笒的确没有参加过军训,但他的身边人可是货真价实参过军。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十五岁的冬天。

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雪,导致那年收成惨烈,民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皇帝大开国库,朝廷四处下发救济粮,却也抵不了大用。

卡在这时,北部蛮夷乘危发难,派来十万精兵发起战争。虽然看着人数不多,却都是早已习惯在严寒中作战的精兵勇将;猝不及防之际,大夏镇守边关的铁骧骑被攻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眼看北部蛮夷风头正盛、愈战愈勇,远在京中的皇帝也坐不住了。而事态真正达到冰点,则是因为铁骧骑的主将被蛮夷隔着两军一箭射中前胸,随行军医抢救了三天三夜,仍是没把他救回来。

噩耗传来的那日,皇帝上朝时大发雷霆,只因满朝文武寂如死灰,无一人愿离京坐镇边关。

就连被寄予厚望的太子司徒宇,都沉默地低下了头,不敢与皇帝目光对视。

以上,都是由司徒枥转述给江笒的。

“主将身死,那大夏岂不是要完蛋了?咱们这京城,会不会终有一日也被蛮夷攻进来?”

江笒听得一知半解,懵懂地晃了晃脑袋。

“听说游牧民族都爱吃羊肉、喝羊奶,那玩意我可吃不惯呀!”

那时的他毕竟还只是个常住京中的少年,对于战争并没有具体的概念。不但嘴上说得没心没肺,心底也没什么实感。

“——总之,司徒你一身武艺,皇帝也对你越来越好,即使打过来,应该也不至于牵连到咱俩吧?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你来保护我就好啦!”

说罢,他便像往常一样扯了扯身旁竹马的衣袖,示意对方放宽心。

然而,身旁那人却并没有作出反应。

“司徒?司徒?”

江笒连唤了他两声。

高挑的少年只是垂眼望着案台笔墨,眉头轻皱,仿佛在沉思什么。

彼时司徒枥已满十八,有了江笒一顿顿饭喂进肚子里,再加上前两年偶然得了皇帝青眼,他早已褪去幼时饿得皮包骨的小手模样,成长为玉树临风的贵公子了。

“司——……哎?”

司徒枥忽然猛地站起了身。

他看也不看一旁的江笒,低声说道:“我要去找父皇。”

“你找他干什么?”

话一出口,不等对方回答,江笒便福至心灵,随后猛地睁圆了眼睛。

“——等等!司徒,你不会是想自请入伍吧!”

司徒枥轻轻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江笒急得也跟着站起来了,匆匆扯住竹马的衣袖。

“皇上心中自有人选,即使没有,也万万轮不到你去呀!他今日没喊你上朝,定是心疼你,舍不得你跑去那等地方履险蹈危,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原本以为这一句能让他打消念头,却没想到司徒枥冷哼一声,态度丝毫不见软化。

“没喊我上朝……不是心疼,而是忽视、轻视。”

他声音冷得像初冬的寒泉。

“你以为他这样便是待我好了?分明是没把我当继承人看。即使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痴傻宫女之子,在他眼里,我恐怕仍只是个可有可无之物罢。”

“司……徒?”

拉扯衣袖的手蓦地僵在半空,江笒怔住了。

这副模样的竹马,他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不是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就好了吗?

为什么非要在皇帝面前,和那几个皇子争个你死我活?

——出人头地,真的有那么重要?

他就像是从没认识过司徒枥一样,后退一步,视线下意识在对方身上游移。

从前那个没吃饱饭、只知道呆呆流眼泪的小孩,和现在这个仿佛戴上面具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逐渐重合在一起。

很……陌生,但似乎这才这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司徒枥,胸怀野心,绝不允许自己甘于现状。

反倒是江笒自己,一直忽视了他的这一面。

“我……”

江笒轻轻舒了口气,僵在半空的手垂下了。

他跟着退后一步,给司徒枥让出离开的位置。

“算了,我不拦你,你去吧。”

他低着头,也不看司徒枥,只是闷闷地说道。

“你武功高强,这两年又读了不少兵书,去了边关定然大有所为。”

“……”

沉默的空气中,并没有传来回应。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司徒枥的眼神变了变。隐藏在袖中的手抬了起来,似乎想要拥抱眼前的少年,最终却终究没有落下。

眼中隐晦神色变了又变,最终,他一挥衣袖,毫不留恋地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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