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枥待自己最好了,若不是特殊情况,绝不会如此敷衍对待自己。
等下一回就好了!
——然而,三个月后他收到司徒枥的回信,和上回没什么两样。
依旧是只有一页纸,上面孤零零地写着一句报平安的话语。
“不对啊……”
江笒喃喃自语。
罗顺友见他纠结几天了,便随口问道。
“什么不对?”
“司徒给我寄的信,好短啊。”
江笒挠了挠头。
“明明先前还事事有回复的,怎么突然就……”
罗顺友走过来一看,也觉得古怪。
他思索片刻,问道。
“我听说军营里也有别的将士托段公子带信回京。兴许是他拿错了别人的信?”
“不会的,司徒的字我认得。”
江笒一边说,一边翻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叠整整齐齐扎好的信。
瞧那墨迹晕染的颜色,这一沓都不是最近的信纸。
“司徒的信,我每一回都好好收起来了。你看,他这句‘一切平安,勿念’,跟他以往的字迹一模一样。”
罗顺友眯起眼睛,仔细对比了一番。
小徒弟说得没错,这几个字迹完全一样,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还有这句,是他去年九月寄来的信上写过的……”
江笒一边咕哝,一边熟练地翻出某一封信,又是对比了半天。
字迹没问题,的确是司徒枥亲笔所写。
但上一回还好好的,怎么近来忽然就变得如此冷漠?
罗顺友说不出所以然,只能让小徒弟放宽心。
江笒却愈发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或许当真是你的信太长了吧。六殿下平日里处理事务本就疲惫,累得看什么都不耐烦了。”
段天德安慰道。
“要么就是边关呆久了,跟你的感情也淡了……毕竟你俩分开也快三年了嘛。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一个照顾我的侍女,没事儿就缠着她一块玩。也不怕阿笒你笑话,我小时候还想同她成亲呢。可现在呢?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
江笒木木地垂着头,手中的筷子在饭碗里漫无目的地轻轻扒拉。
段天德关切的脸明明就在眼前,他的思绪却不可自控地飞到了远处。
司徒……
也会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吗?
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涩。
“阿笒?阿笒你怎么了?”
段天德惊讶的呼声唤回了他的神志。
江笒愣愣地抬起头,忽然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过脸颊。
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视野变得模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泪水。
“你别哭啊,哎哟!”
段天德一下子就慌了,连忙坐到他身边,掏出帕子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擦了擦。
“不就是回信短了点吗,你别为这点事难过。还有我陪在你身边,是吧?还有,说不定等他回到京城,你俩见个面聊一聊就又熟络回来了呢?”
段天德的声音很温柔。
和司徒枥完全不一样。
少年怔怔地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像块木头似的任由对方给自己擦干净泪水。
他想起,自己也曾经在司徒枥面前哭过。
那时候他还小,大概也就十二三岁吧。闲来无事呆在司徒的院子里吹夜风,吹着吹着就睡着了。
没想到做了个噩梦,梦见几个凶神恶煞的蒙面人忽然出现,把师父、司徒、还有阿娘等等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掳走了。
黑乎乎的梦境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单的人。一想到这个,他就哭起来了。
哭着哭着,他就给自己哭醒了。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似乎觉察到他的动静,拥抱着他的少年淡淡松开手,仿若无事发生一般用惯常的淡漠语气问道。
“——醒了?”
无论是那一夜还是往后,司徒枥都没有问江笒到底梦到了什么。
但江笒还记得,那双在梦境中强而有力握住自己的温暖掌心。
……和段天德不一样。
“唉,你突然哭起来,可真把我吓坏了。”
段天德仍在说话。
“还在难过吗?你别想他了,来,喝点鸡汤暖和暖和。你要再不开心,我带你去集市看好玩的。”
江笒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把段天德仍然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拨开,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站起身。
“抱歉啊段公子,我……心情不好,就不呆这儿扫兴了。还有,这次的信……我晚点再想想要不要劳你带过去。”
如果司徒枥当真是嫌自己烦了,那他还是先安静一段时间比较好。
但他还是不肯相信,司徒枥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再……犹豫一下吧。
然而还没等他犹豫出结果,就出现了意外。
边关派出一个小兵快马加鞭回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报——”
“原厥公主乌吉斯格朗,随司徒将军回京亲自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