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如同玉盘一般悬在空中。
今夜无云,天际一片暗蓝。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棋子一般点缀在天上,柔和的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地面。
曾经熟悉的那个小院,现在可谓是大变样了。
不但从里到位翻新了一遍,破败的院墙全部修葺成簇新的模样,门外还一左一右门神似的站着两个板着脸的内侍。
江笒只在宫门晃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绕到了院墙后方。
隔了这么多年,哪儿都变了,也就那棵熟悉的老树还维持原样。
江笒小心翼翼地抱着坛子,另一手扒着树枝,一步步踩着树干往上爬。
跟师父学会了沆瀣浆的做法,他第一时间便是想来找司徒枥分享。
来之前,他自己已偷偷在家提前尝了一口。那滋味,简直比师父做的还好喝!
若是让司徒枥喝了,也不知他会不会露出惊讶欣喜的模样……嘿嘿,光是自个儿想象,便忍不住期待起来了。
心里想着待会要和司徒说的话,等江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然堆满了笑意。
深吸一口气,他轻喝一声,手肘一个用力便翻身坐上了墙头。
老树的枝叶郁郁葱葱地盖在头上,少年跨坐在院墙上,透过枝叶缝隙往底下瞧。
若是放在以往,小院里加起来拢共也就两个人,平时走动也没什么动静。
司徒枥定然能早早听见他的呼声,这会儿已经从殿里走出来伸手接住他了。
可现在……
江笒望着底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侍女们,苦大仇深地皱了皱眉。
虽说比起皇后、太子甚至段天德这一类大人物,司徒这儿的佣人已经不算多了——
但这样热闹的将军府,于他而言实在是有点陌生。
怎么办,要打道回府吗?
江笒望着自己怀里抱着的酒坛,有些不舍。
好不容易做出了这么美味的菜,他又一路小心翼翼抱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就灰溜溜地回去,也太亏了吧!
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单手拢在嘴边朝院里压低嗓门遥遥喊了两声。
“司徒、司徒!”
没人回应。
江笒又等了一会,刚准备一咬牙便直接往下跳,却忽然见底下的窗户忽然亮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女声赫然响起。
“今夜月色甚美。将军不若与我一起,庭中小酌一壶?”
下一瞬,油纸窗前出现了一道女子倩影。
骑在墙头上的少年,双眼蓦地睁大了。
虽然隔着油纸无法看清女子相貌,但能出现在这个小院里、还能和司徒坦然对话的人……
便只有那位原厥公主,乌吉斯格朗了吧。
那日,他在街头隔着遥遥人海,见了那位公主一面。
只记得她浓眉大眼、人比花艳,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汉人女子的影子……
却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说大夏的官话。
还说得如此流利,听着和自小在大夏长大的汉人没什么两样。
“司徒将军要与那位原厥女子联姻”——
不记得何时听过的细碎话语,浮现在心头。
江笒抿了抿唇,默默垂下脑袋。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攒住一般,血液凝塞、僵在了胸口。
——是因为她会大夏官话,所以二人才相谈甚欢?
还是为了嫁给司徒枥,那位公主才特意学了未来夫婿的语言……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却突然被一道淡淡的青年男声打断了思绪。
“你手中这酒,从何得来?”
是司徒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听不出欢喜,却也没有半分厌恶。
和平日对待仆从时说话的语气对比,却又似乎多了一分若有似无的温情。
江笒屏住呼吸,抬起头。
却见油纸上灯影跃动,女子倩影手中多了一只小坛。
那坛子的大小,似乎有些熟悉。
不似一般大酒坛的模样,倒更像是……
自己手里这个。
江笒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坛。
御膳房的酒坛只供给皇帝用,是罗顺友特意找老工匠烧的,比一般酒坛要小上一圈。为的就是防止那位好酒的陛下一口气喝太多,误了国事。
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的机密,但也从未在旁人手里见过类似大小的坛子。
“今日将军外出,几位侍女清扫院子,却在老树下发现了这个。”
公主似乎毫不在意司徒枥的淡漠,依旧是语中带笑地说道。
“打开一看,原是不知何时埋下的陈年好酒。我远在原厥,只听闻六皇子殿下从前不受陛下重用,一身武功兵法皆是自学而来——却不曾想到,将军竟还有这等好兴致,练武之余还酿了这么一坛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