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这么简单?你刚刚那副表情明显是并没有被我的话打动吧,动机何在?
似乎是洞察到了我眼中的疑惑,他开口继续解释:
“毕竟,我从头到尾认为具有研究价值的东西,只有你才是。保护什么的,虽然我自身是不擅长战斗的脑力派,却并不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废物。”
他略微向着我的方向前倾身体,手肘撑着大腿,双手交叉在一起。
“之前受的那点小伤早就痊愈了,我之所以还一直留在这间医院,只是为了等你过来找到我。”
心底没有来地感到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了一般的恶寒,我忍不住抿起嘴。
“根据我的庞大的数据计算后,你所以可能出没的地点中,概率最高的是这家医院,这间病房,我算到了你还会回来找我。”
…出没,什么的,我是野生动物吗?
忍不住翻出了死鱼眼。
而面前兴致勃勃的博士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理论,对我研究价值的分析,对我这一物种进行门纲目科属的规划,对我这一超自然现象未来应用领域的猜想,口若悬河啊。
“……以及,你口中的那些少女集团。”
原本神游天外的我立马支棱起来,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实际上,在你不在的这几天,她们又派出了新的成员来袭击我,但是当时我恰好携带了新做出来的武器,击碎她腰间那颗闪亮的宝石后,她突然就像被击碎了能源核心的机器人一样,一瞬间失去了她的生命体征。”
误打误撞击碎了灵魂宝石吗。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始后怕,差一点,魔法少女就又要杀死一位本世界的居民,要不是对方恰好有点自保之力,这种近在咫尺的惨剧发生可能又会在深夜化为挥之不去的愧疚阴影跑来折磨我。
“那个少女空壳一般的尸体,”注意到我阴晴变幻的脸色,威尔帝热情发出邀请,“现在就在我的实验室里放着,要来看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给同桌的女生分享自己昨天晚上熬夜拼出来的乐高的小学男生一样,带着些许隐秘的期待。
但是抱歉哈,魔法少女的尸体我见多了,为了尽可能减少她们的痛苦和提高暗杀的成功率,我杀死魔法少女的方式基本上都是采用一击击碎灵魂宝石的方式,所以那种空空荡荡的人偶一样的尸体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什么罕见玩意儿。
不过顺应邀请跟随他回到实验室的话就可以掌握到对方固定的居所了,所以我尽管挤不出什么兴奋的情绪还是点点头选择了答应。
威尔帝果断收拾好一切就地办理了出院手续,开着车带我前往了他位置偏远的实验室。
魔法少女空壳的尸体被泡在无色透明的福尔马林中,双手摸着玻璃储罐我将脸扁扁地挤压在玻璃罐壁上,看着里面轻微上下飘荡起伏的,苍白色的人体一言不发。
他默默站在我身侧,神情痴迷地和我分享他的研究成果,什么无论这个女孩怎么解剖都明显是人类,什么可能是受到他人改造才变成这种人偶一样的姿态,真是聪明啊,威尔帝博士,基本上已经把魔法少女的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呢。
魔法少女试图杀死科学家被反杀,死后尸体拉去献身科学,按理来说科学家无罪,魔法少女全责,但,看着福尔马林液体中那全然失去了人类姿态的可悲模样,我仍旧感到一阵反胃。
说到底情感和理智本就是两回事,我还是忍不住想,变态科学家。
他那双过于敏锐和理智的,求知的科学家之眼,将痴迷的目光轻轻投落在我的肩头。
站在他面前,我仿佛就是他的下一个成就,他的下一项研究,下一份狂热。
然后,被从头到尾解析透彻的那一刻,所有的热情与崇高全部褪去,他头也不回地向着更高峰攀登而去。
这不是人与人相处的正确模式吧?眼神给我放端正点,我不是你的试验品啊,变态科学家。
我转头,毫不胆怯地对上他的视线。
“威尔帝博士,”声波自我的喉咙中振动产生,顺着空气传播出去,同样也传播到我的耳廓之时,我出乎意料地发现我的语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我不是什么未知生物,神秘现象,全新物种。”
“我是和你一样的人类,正在为了保护你,保护你可以继续像这样包含热忱地追求科学,保护无数个像你一样拥有梦想和自己人生的人类们,保护大家可以拥有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利,而奉献了自己的这份权利,努力地,去和这些非人类作战。”
“虽然我不指望被大家像神明一样高高地供奉在庙堂,给我神的身份也只不过是职责罢了,但是,我也绝对不喜欢被我拼命保护的同胞们当成是什么物品。”
“我可以配合你的研究,但是我希望我的身份是你的合作伙伴,而不是——”
微笑着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下我面前泡着福尔马林的少女尸体。
“——像那样的试验品。”
笑容更加强烈,想到接下来要说出的那番话,我坚定地靠向威尔帝的方向踏出一步,他竟然微妙地作出了退半步的动作。
“我是人类,和你一样的人类,请用对待同类的感情来对待我。”
不要忽视我的呐喊啊。
他的一切狂热与痴迷似乎被我按下了暂停键,他像机油卡住了的机器人,站在原地难得地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彷徨。
我抬头直视他,他低头凝视我。
“好吧,”他懊恼地揉了揉蓬松炸起的绿发,认输了似的,“我明白了,幽灵小姐。”
“我的名字是伊桃哦。”
我和解似的放松了语气,表情也随之温和起来,礼貌性地报上自己的姓名,毕竟我都从其他渠道知道了威尔帝的姓名了,这样子也算平等的交换。
那之后威尔帝带我转了转他的实验室,然后和我简单地制定了面对魔法少女的作战计划,我看着日历上一页页流逝的时间,估摸着我身体所在的,我所属的那个时空,时间应该已经流逝到了早上。
于是和威尔帝告假离开,叫他自个儿小心点别被魔法少女打死了,我的灵魂回到我自己的身体。
果然是早上了,忽视进行时间不对等的灵魂出窍的时空旅行带给我的疲惫感和眩晕感,我挣扎着爬起来,收拾好后和云雀一起上学。
到了学校门口他和我告别去维护门口治安,我则是走了两步赶紧开始追查我之前在本世界盯上的那个七彩头发的魔法少女,她的固有魔法是吸引其他人痴迷的目光,真是废物的能力,我在教学楼外墙踩着空调外机爬上去,一刀就把她的灵魂宝石砍碎了。
注定成为罪人的魔女胚胎啊,愿你在死后世界能够逃掉这份命运,幸福地活着。
当然,死后世界是不存在的东西呢。
想要像个坏蛋那样邪恶地嘲笑一下,舒缓压力回复san值,却发现我既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坏蛋也不是纯然善良的好人,我只是个善恶值卡在中间的不上不下的那个半吊子,我根本笑不出来,做这样的事,我根本不能为之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而且,太多的牢骚和心理活动是没时间进行的,我还得赶着去自己教室里上课,所以暂时将她的尸体藏在了体育器材室的箱子里。放学之后又生怕别人发现,提前在翻盖手机上和云雀说了今晚让他一个人回家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去体育器材室拿走尸体,用幻术藏起来的电锯把她锯断成几节后用黑色垃圾袋包起来,送进焚化炉烧掉了。
本来以为这连轴转的一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了,放学回家的路上起码放松心情地去买个可丽饼吃吧?不过那也是没时间的,我生怕我晚一点回到平行世界,柔弱的威尔帝博士就遇害了,所以上完学还是赶紧回家的要好,不过,趁着等待焚化炉运作的时间,我还可以畅想一下的,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也是一种消遣。
结果就这样子畅想的时候,我们世界的男主角,沢田纲吉,还真就这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为了防止造成恐慌我赶紧拿幻术遮掩了正在燃烧的焚化炉,并且想办法把他打发走了,我甜蜜的幻想时间啊,随着可丽饼一同长着翅膀飞走了。
度过疲劳而凌乱的一天过后我赶紧回家,给自己粗略地贴个创口贴吃点润喉糖就要提起精神去进行新的作战了。
顺带一提自从那天我为了从魔法少女手底下拯救那个叫笹川京子的女孩,从而喉咙受损过后,我的喉咙就一直时不时会泛起那天那样撕裂般的干渴,润喉糖我简直是当饭在吃。
生活必需品啊。
这就是我和威尔帝博士认识并开启合作的前因后果了。
——然后,时间来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