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前面的空气肉眼可见的热浪滚滚,官道边上的榆树下,崔晚和崔小小坐在石头上擦汗。
“可真热。”崔晚用手扇扇风。
“嗯。”崔小小坐在石头上,身子却趴在背篓沿上,眼睛一个不眨地盯着里面的棉被。菜花蛇卖了三钱银子,崔晚从济世堂就直奔青石街的布庄,买了床棉被。
发觉崔小小一直盯着背篓里的棉被看,崔晚心里不禁酸楚,不过只要一想到老宅里慢慢置办起来的家当就忍不住自豪。只是这一床棉被着实贵了些,三百钱,难怪古人没钱的时候会拿去当铺典当。想到这崔晚又摸摸棉被,倒是挺厚实软和的,以后老宅的那床被子就用来垫,这床新的拿来盖,到了冬天也能好过些。
思及此,崔晚手上的动作顿住:这里的冬天很冷,这段时间努力赚点钱说不准还能再买床被子,对了,还有棉衣。
回去的路上崔晚抱着鱼笼有蛇的心情,绕路去了一趟缓水潭捞鱼笼,不过另她失望了,不过很快崔晚又想到一件事,回到家放下背篓就拿起砍刀往竹林那边走去。左右今天没什么事要做,不如多做几个鱼笼,说不准哪天就能抓到毒蛇,就算不是毒蛇,多抓几条菜花蛇,这买棉被买棉衣的钱不就来了吗。
热浪卷过田间,被稻穗压弯了头的稻杆随风摇晃,散开一阵阵清香。下一秒就有一支大手抓住稻杆,镰刀“咔嚓咔嚓”的收割。收稻谷就是最农忙的时候,村里头凡是能下地的都下地干活了。壮劳力的汉子和年轻妇人在前面割稻谷,后头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就在后面抱着割好的稻谷往晒场跑,那里各家都有人在打谷脱粒,得趁着这个时候天气好,赶紧将稻谷脱粒晒干。
村后,崔晚用草藤编成简易的遮阳帽戴在头上,手里忙着将柱子捆扎实。崔晚娘俩没有田地,这会村里人忙着收稻谷,她就忙着攒兔子和鸡鸭冬天的口粮。院子里已经晒了好多干草,趁这会天气热,她就把前几天说要做的棚子搭起来。
这个棚子比用来关鸡鸭和兔子的棚子更简单,四面墙用几根柱子立起来,顶上再搭上一张棚顶就能挡雨遮风,以后晒干的干草和干柴就都放在这里面。
村里人收粮食都是一大家人齐动手,尤其是家里人多的,零零散散几亩田的稻谷一两天就收好了。恰好老天眷顾,接连几天的大太阳,晒场那边晒干的谷子用谷风车一风,除去干瘪的空壳就全是精壮的稻谷,等再过几日官府的衙役来收了粮税就能装进粮仓里了。
“说了说了。”徐文才路上赶得急,脸上全是热出来的红晕和汗水,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擦,“今年的粮税比去年少交一斤。”
“那可太好了。”粮还没有收,村里的村民就一直忧心今年的粮税,虽说前两年收的粮税也不高,但前些日子听行脚的商人说,京城那边闹起来死了好多人,为此大家都担心会影响到今年粮税,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好消息。
徐文才也松了口气,少交粮税是好事,说明边关没有动荡,至于那些更遥远的京城他们再怎么闹腾也和自个没关系。回到家里,姚良玉和徐老爹坐在檐下说话。见到他回来,姚良玉说:“刚才听路过的人说了,每个人的粮税少一斤,可崔丫头,她和小小娘俩没有种庄稼,要是以钱抵粮税,可得花二钱银子。”
“娘放心。”徐文才走过去拉了一张小凳子坐下,“记得崔姑娘来的时候身上没有路引,户籍也没有落到这边,到时候官差来的时候我就说是逃难来的,能免两年粮税。”
听徐文才这么说,姚良玉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打着哈哈说:“枇杷膏还有点,我去给你冲一碗。”
“娘歇着,我自个去。”徐文才哪里不知道自家老娘是个热心肠,而且这些日子他见崔晚娘俩都是勤快人,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帮一点又有何妨。
官差来的那天崔晚带着崔小小正在河边割草,看到几个官差拉着板车,上面装了十多袋的粮食,和官差说着话的徐文才看到崔晚娘俩微微颔首,接着对为首的官差说:“这就是刚才我说的,从外乡逃难来的。”
官差上下打量着崔晚和崔小小娘俩,见都是本本分分的模样,再说他和徐文才熟,也乐得做个人情:“成,我知道了,不过等忙完这几天收粮税,你得让她们来府衙登记造册。”
“不然我不好向上头交代。”官差低着声音补了一句话。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徐文才笑道,然后又领着几个官差往另外一条路走去,村里还有好多人家的粮税没收,得赶紧收齐押送到粮仓去。
徐文才和官差的话崔晚听了一耳朵,心里有了猜测,果不其然晚些时候,姚良玉挎着篮子来了,“崔丫头,小小。”
“阿嬷。”崔小小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阿嬷。”
“你娘了?”姚良玉摸出一把米花放到崔小小手里。
“娘亲在……”
“阿嬷。”
崔小小话音未完,崔晚就从棚子后面出来:“在收拾晒干的干草。”同时也看到了崔小小手里捏的东西,“阿嬷给你东西,谢过阿嬷没?”
崔小小脸一红,摇摇头:“没有。谢谢阿嬷。”
“哎哟,谢什么。”姚良玉笑的爽快,“我呀,是来问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是啊!朝廷每年收粮税的时候会查户籍,若是没有户籍以后买卖田地也麻烦。前些日子你让我打听有没有要卖田地的,我也忘了说。”
“而且办了户籍才有路引,以后要去哪里也方便。这不就想问问你,有没有要投奔的去处,若是没有,要长久留在这里,这些可得尽快办了。”说着姚良玉也想起当初崔晚母女俩顶着寒风和雪来到杏源村,想必是没有其他的去处了。
果然崔晚摇摇头:“没有其他去处,以后就想一直在这里。”
“哈哈,那好。”姚良玉乐呵呵的,“之前官差来村里,文才给上头说你是逃难来的,官府能免两年的粮税,你可别说漏嘴了。”
崔晚虽然不知道粮税要交多少,但姚良玉和徐文才为自己打算已经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崔晚眼眶微酸:“知道了,谢谢阿嬷。”
“谢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你在收拾干草,我看看。”
“嗯,阿嬷这边来。”
收过稻谷没几日,又陆陆续续下了几天雨,早晚出门的时候也终于没有盛夏时节那么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