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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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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还重新穿好那件黑色T恤,坐在沙发上,而应呈则蹲在地上帮他处理两手惨不忍睹的伤痕。他家连急救包这样的东西都没有,有也早就过期不能用了,只能先打了水给他洗了洗,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默着,互相躲避对方的目光。

半晌,笨手笨脚的应呈才绷着手脚小心翼翼地,终于帮他处理干净,抬起头说:“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我家连个创口贴都没有。”

江还低着头点了点:“你……平时就……”

应呈“啊”了一声,只见他局促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平时就这样生活吗?我看你很多的东西都封在纸箱里,都没有拿出来用过,其他几个房间,好像根本进都不进去,全是灰尘,难以想象居然有活人居住在这里。”

“打住打住,不要跟我提打扫卫生这事,我最忙的时候两个半月没回家,能在出门前洗把脸都够干净了,哪有那么多空。”

“那你的家人呢?你需要有人照顾。”

“我爸妈去隔壁市过二人世界去了,别说的我跟个妈宝男似的。”

江还笑了一声:“……你这样,估计找不到女朋友。”

应呈顿时呲牙一笑:“我怎么了,你别看我这样,正经收拾干净了,所有的会所男模都得靠边站。”

江还被他这无下限的自吹逗乐了,眼一瞥就看见了应呈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文件,有半张照片露了出来,忍不住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冯小月!

照片里,一直在风尘里打滚的冯小月终于有了一点少女的韵味,干净又优雅,只可惜,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应呈连忙说:“那文件不能看!放下!本来带文件回家就是违规的,我这是实在赶不完了才带回来加班,要是文件内容泄露了我得吃瓜落!”

“那……”

“算了算了,你也是案件参与人之一,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而江还却捏着照片,突然说了句:“奇怪。”

“尸体被摆成这个样子当然奇怪了,你当时不是看见了吗,快还我。”

“不是,我是说花奇怪。”

“花?”

江还把照片还给他,然后指着照片上冯小月耳鬓簪着的那一朵百合花:“我当时没有细看,通知人帮忙报警以后就跑了,现在才注意到她身上有两种花。”

应呈挨着他坐下,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当时谢霖也曾经好奇为什么百合花和荷花会同时出现,但他后来忙着逮何洋和马琼,没再多想。

只听江还轻轻叹了口气,盯着他手里的照片:“如果那时候,我……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摇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公正和平,也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不管怎么说,你遇上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犯下了杀人的重罪,不是你没能救她,是根本就没有人能救她。你没必要因此而自责,这条路……是她自己一意孤行走下去的。”

“是谁杀了她?是那个把她接走的人吗?那我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我……这怎么能说跟我无关?要是我那时候,能拦住她,我……”

应呈轻轻按住他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的手,摇了摇头:“她是自杀。与你无关。我们都不是救世主。”

有时候,他也在想,那个姑娘该死吗?

她不该。

马晟也不该。

可现在他们手拉手深埋地底。

他也想救她,想救马晟,可他不能,他救不了,他只能以袖手旁观的姿态,目睹这个姑娘是如何被社会压碎脊梁。

他做过千万次英雄,却不是每次都能做英雄。

“我也是涉案人员之一,所以能把她的事,告诉我吗?”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摇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完起身要走,却被江还一把拉住,目光灼灼,带着某种激烈的情愫:“告诉我吧。我说不定是除了那个把她接走的人以外,最后看到她还活着的人,对吗?”

应呈只好轻轻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将冯小月案的细节挑拣着说了一些出来,当江还听到凶器的位置时,却忍不住出声打断:“放在了生殖道里?”

他“嗯”了一声:“还拿线缝上了,标准的外科手术结,你说这人是不是变态?”

原本只是一句调侃,却见江还十分慎重而严肃地摇了摇头:“不,不是。你觉得这个人变态,是因为你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从另外一种角度上来理解,他不是在亵渎尸体或者满足私欲,相反,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尊重死者,而且是把一个死者当成还在世的人一样尊重。”

应呈头发都快奓起来了:“……你能理解?”

这种变态行为是个正常人都不能理解好吗?

江还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你想象一下,卸掉针头以后这么长的一支针筒,在不破坏外表的情况下,你会藏到哪里?”

“口腔?”

“对。这个长度差不多是人类口腔所能承受的极限,也不是不能藏,但作为活人来说,含这么长一支针筒在嘴里,难免会刮擦到喉咙深处,引起身体的自卫机制,很有可能会造成窒息,非常难受,甚至痛苦。但冯小月已经是个死人了,又感觉不到,那何必大费周章,宁可多此一举用线缝上,也要藏到生殖道里去?因为他把冯小月当成一个还活着的人来看待,帮她梳妆打扮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但同时,他又不惜做出了损坏尸体的举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人十分偏执,在某些方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一种病态的控制欲,渴求世间万物都按照自己的目的走,比如,他为了达到对冯小月的尊重目的,用线缝合她的生殖道,在正常人看来,这种逻辑是没道理,无法被接受的,但是在他自己看来,却十分完美。”

应呈听着他的高谈阔论,往下一垮又开始坐没坐相:“那花呢?她身上为什么会有两种不同的花?”

“根据冯小月的尸体来看,她被摆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强迫症,但其实把东西整理得过分整洁只是症状之一,而非确诊的依据,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个人习惯,假如他真的有强迫症,能使用一种花,就绝不可能会用两种。”

“也就是说你觉得这个人没有强迫症?那这两种花果然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白百合和荷花都是高雅纯洁的象征,但不同的是,两种花各有各的侧重。白百合更倾向于纯洁,冯小月是个妓女,纯洁很有可能是她对自己来生的期盼,而荷花更出名的,却是‘出淤泥而不染’这个意思,暗示不与黑暗势力同流合污。我的看法是,白百合有可能是冯小月自己要求的,而荷花……是把她的尸体摆成那个样子的人特意送给她的,这是一种浪漫的祭奠,也是一种对她的赞扬。”

“浪漫……?我还是觉得这人大概率是个心理变态。”

“我说他浪漫,并不是在夸他。只是在他自己看来,他的行为是很浪漫的,甚至是值得赞扬的,他把尸体摆成这样,也有显摆自己的目的在里面,有点像艺术家,我觉得……这人可能心理上有点问题。”

应呈点头,笑得眯起了眼,恍惚中竟带着狐狸一般的狡黠:“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心理学家?正好,帮我给这人做个侧写,省得我去市里借心理学家了。”

江还立刻轻咳一声,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自己有PTSD,所以有了解过一点心理学上的东西,只是卖弄了一下,侧写这种深奥的东西我真的不懂,你还是去找专业的人员来吧。”

他只是把文件收好,淡淡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学的心理学?”

“流浪的时候太难熬了,我就偷偷跑到大学的图书馆里过冬。那个时候学生都回家过春节了,大学里不太有人,所以一直没被发现。我只要挪一下书架,就可以移出来一个小空间,那是一个很舒服的小空间,遮风挡雨又暖和,我躲在里面的时候看了很多书。只不过……开学的时候,被学生抓住了。我被他们当成了偷窥狂,大学的男生们为了保护女孩子,撵着我跑了半个校区,有个男生还被自己人误伤,大冬天的掉进了水池,比我还要狼狈,后来他们忙着救人,我就趁机跑了。”

应呈听得心口一颤,却撞见他脸上的微笑,越发难以言述,只好起身拉着他去餐桌那边吃饭。

他无法想见凛冬的深夜,衣衫不整无依无靠的江还要怎么度过严寒的黎明,然而他所不能想见的苦难,在他眼里,却都仿佛是负雪而开的花,是卵石上的流水,是松枝上的雾霭,世间万物,都闪耀着耀眼而温柔的光芒。

有些人在苦难里沉沦,折断翅膀一跃入深渊,却也有些人,以苦难为石,生生把自己炼成了一颗恒星,压缩自己,燃烧自己,将自己所有的温柔和热忱用来核聚变,释放出最大最温柔的虔诚光明。

江还……

就是那颗永不熄灭的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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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吃完饭,应呈就带江还先去了医院,烫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也清理干净了,因此,医生只是在简单包扎之后,开了一支烫伤膏药,只不过……

诚如他所愿,这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是肯定要留疤的了,指纹也将彻底抹去。

随后,他又想起初见之时他时不时捏鼻梁的下意识动作,转而挂了眼科号带他验了光,发现他度数还很高,只好去医院对面的眼镜店打算给他买副眼镜,然而在店员的强烈安利之下,江还还是坚持要了隐形眼镜。

“你以前用过隐形眼镜吗,这种和镜框眼镜不一样,是不能久戴的,人家店员都说了,你度数太高最好还是戴镜框眼镜。”

“那种太贵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日抛和月抛的区别?折算下来未必比配镜框眼镜便宜到哪去,还不如直接配镜框的呢。”

江还一笑,他现在戴着隐形,总算是摆脱了半瞎状态,非常开心:“戴久了换一种,图个新鲜。”

应呈顿时无言以对,只能话题一转:“对了,你之前那副眼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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