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太好,场景里一片雾蒙蒙的灰。
这里似乎是个荒废的花园,许久无人打理了,各种不知名的花卉开得很艳。
少年坐在大理石台阶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睡着了。听到来人的动静,鸦羽般密长的睫毛颤了颤,才抬起眼睛看过来。
那是双熟悉的浅茶色瞳仁。
祝临星看得有些晕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有些失速。
少年眨了眨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语气惊喜又甜腻,“哥哥,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嗯。”
祝临星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来。
少年有些沮丧,低下头,做错事的模样,“可是我什么也没有了。”
祝临星心软成一片,突然很想摸摸他的脑袋。
“没关系的,还有我在呢。”
那人歪头,乖巧地蹭蹭他的手心,问他:“你会离开吗,哥哥?”
“不会的,哥哥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反正漂亮话又不要钱,这会儿把人哄好了比什么都重要,于是祝临星轻飘飘地再次许下一个承诺。
“又骗我。”
对方却不领情,不轻不重地拨开他的手,情绪激动起来,掀起兔子一样湿红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哥哥是个骗子,说过的话不作数。”
祝临星没料到他这个反应,有些发怔。
少年盯了他一阵,又神经质地弯起嘴角,兀自笑起来,“我忘记啦,你早就不在了,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那张苍白稠艳的脸上笑意不减,但眼神有些阴郁,固执地呢喃道:“我找不到你,祝临星,我找不到你。”
“朝朝……”
祝临星欲言又止,解释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却看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开了身后的门。
“你去哪里?!”
少年偏了偏头,漠然地丢下两个字。
“去死。”
祝临星瞳孔骤缩,下意识去牵他的手,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被身后的黑暗吞噬。
“……!”
昏暗宁静的卧室,祝临星大汗淋漓地醒来,他撑着脑袋喘息,等待心率降下来。
又是梦。
那天从安陌筱那离开后,祝临星感觉自己的不安已经到了某个临界值。本来对剧情进展的了解就少,打听到的还全是坏消息,他没办法不多想。
当年他费了大力气才把自己从过往的经历中剥离出来,住进系统和剧情为他打造的信息茧房里,老老实实地开始他的流放生活。
这么长时间都撑过来了,现在为什么因为几个梦就沉不住气了呢?
但他以为沈奕行顶多就是生他的气,气他的不辞而别,这也可以理解。而且三年时间太久,期间能发生的事情很多,出现什么变故也正常。
那有没有可能在他离开以后,对方不能接受,从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彻底摆烂。毕竟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要是没了培养的价值,被沈家放弃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才会在梦里告诉他,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这种消极的想法刚冒了个尖就被祝临星掐掉了。
应该不会的,他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梦只是梦,梦都是反的,祝临星尝试着说服自己。
可他家朝朝不会躲在什么地方偷偷掉小珍珠吧?
“……操。”
祝临星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推开被子坐起来,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儿呆。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二分。
不行,还是得回去。
他等不下去了,甚至冲动地做起了计划,再过段时间就回去,不论产生什么后果他都认了。最好是这几天就能走,明天、要不然天亮以后就出发吧。
一边计划一边想,他可真不是人啊,怎么就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国内了,还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但这也不能成为他不做人的理由。
祝临星没发觉自己这种行为就是十分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全然忘了,当年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狼狈,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回到那个人身边,就算解决不了问题,再不济也能给对方一个依靠。
也不知道国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是能联系上系统……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微弱的电流音,是什么东西出现之前的征兆。
祝临星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他只是随便想了想,就算专程跑到庙里去许愿,应验也没这么快的吧?
还是说他这几天没休息好,睡眠严重不足,神经衰弱,都出现幻觉了。
才从混沌的梦里缓过来,祝临星思维还有些混乱,当他发觉耳边这道声音越发清晰,脑海中的某根弦也跟着绷紧了。
【宿主,好久不见。】
再次听到这道无机质的机械音,祝临星几乎恍惚隔世,居然会产生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但是和从前也不太一样,系统好像礼貌了很多,出现之前还知道先问个好,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寒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隐约察觉到那平铺直叙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殷勤。
就像最开始,系统找到卧病在床的他,许诺他健康的身体、告知他世界的秘密,其实真实目的是差遣他为自己做事的那种殷勤。
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祝临星知道接下来的谈话时间不会短,干脆起身下床洗漱,随便收拾好情绪。看向镜中自己眼下的青影,气色差得要命,他抹掉脸上的水珠,苦涩地闭了闭眼。
谁家好人凌晨四点半不睡觉,爬起来跟个没有实体的系统谈心,也是辛酸又好笑。
要是在场有其他人看到这种画面肯定会觉得他有病。
伴随着电流的机械音,系统说它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