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每一根血管都在哀鸣,死亡依然如影随形,只在瞬息之间。他握住贯穿自己心脏的长枪,指尖轻轻用力,应力顺着引导流向枪身最脆弱的点,伴随着清脆的碎裂,长枪支离破碎。那是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现在夏弥分享给了他。
楚子航拔出深埋心脏的碎片,他看见西王母的利爪没入凯撒的胸膛,把他高高举起。楚子航的手猛地敲在地上,纵横交错的犬牙交错的岩石如长枪一般突出地表,一路向西王母袭去。
他不指望这个对西王母造成多少伤害,只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西王母回过头,金色的眸子中还残留着餍足,这份餍足瞬间变成了暴怒。
楚子航的手深深刺入坚硬的地层,仿佛一瞬间握住了这片大地的脉搏,整片大地都在随着他的意志震动。他清晰感知到了根植于这片大地之中的异物,地层积蓄的应力顺着他的意志流向青铜树。
这是夏弥保留的胜负手。
青铜树对于西王母很重要,但它的领域同样保证了楚子航能发挥完全的力量。所以夏弥在最开始并没有把权柄对楚子航开放。
那个时候西王母的力量也是最盛的时候。夏弥不能保证如果楚子航流露想要摧毁青铜树的意思会不会被对方阻止,也不确定青铜树摧毁之后哪一方残存的力量更多。
而现在她已经不得不行动,再不放上最后的筹码,就来不及了。
西王母甩开恺撒,眨眼之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扑向楚子航,杀机蚀骨。她放弃了用长□□死楚子航这种仪式,这一次她会挖下后者的心脏,砍下她的头颅。
但在内心深处,难以察觉的忧虑悄悄升起,她为什么没有预见到这一幕?她的权柄已然开始消退了么?这个速度比她预期的要快很多。
背景中青铜树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崩裂声,内部结构正在崩塌。但它还是撑住了楚子航第一波的攻击。
以楚子航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承受西王母的攻击实在太难太难,生存几率微乎其微。
然而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用力把他推出了西王母攻击的范围。
是张起灵!
他从地面暴起,抓着青铜长枪的残片刺向西王母的胸膛。西王母正想冷笑,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碎片轻而易举刺穿了她的鳞片,西王母的骨骼折叠护住心脏,然而这些坚硬远胜合金的骨骼却在张起灵的刺击面前不堪一击。她又进又怒,反手挥爪,在碎片刺入自己心脏之前把张起灵拍飞。
她胸膛鲜血淋漓,她拔出碎片,伤口竟没有愈合的迹象。
那是……言灵·审判!
西王母不可置信。
言灵是改写世界规则的指令,之所以能够随血脉遗传觉醒,是因为这些代码以特殊的技术写入了龙类的遗传基因。
西王母为了创造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的龙裔做了很多实验,唯一成功的只有一个胚胎。然而她却看到那个胚胎的孵化要等待数千年,在未来又会有故乡的人为她打开大门。于是她便放弃了这个计划,仅仅是作为最后的备份。
胚胎被她交给了周穆王,只是一个简单的关于长生的谎言,就令后者深信不疑。
在她创造这个胚胎的时候,她对这个世界的规则理解得并不完全,根本没有把必要的言灵写入他的基因。
她看向张起灵,她的造物居然反叛了她,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没有预见这一幕。
张起灵艰难地支起身体,龙类的特征正在从他身上褪去。他眼中找不到那种纯粹的杀戮意志,青年清醒且无畏的与她对视。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终结这个张家宿命的敌人。张家人的命运从此不再受其摆弄,不再需要去用世世代代坚守那些残酷的使命。
西王母的目光接着定格在了身前那滩血泊上。一切串联了起来!
龙血本来就极具侵蚀性,张起灵被浸在楚子航流出的鲜血中,后者虽然是混血的龙裔,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堪比纯血龙类。
于是亿万分之一的奇迹发生了。
青年被龙血所侵蚀,恰恰发生了结果最好的那种变异,龙血增强了他的生命力,同时让他意识清醒。人类的意志压下了龙类的暴虐。不仅如此,基因恰到好处的重组变异,还赋予了他一个强力的言灵!
简直毛骨悚然,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她曾经就是书写命运控制命运的存在,因此更为惊惧。
西王母忽然踌躇不前,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像是要从空气中瞪出敌人。
恺撒远远地躺着,他刚刚被重创,心脏都被捏碎,几乎已经是濒死状态。楚子航趁着张起灵为他争取的机会,拉开了距离,他状态很不好,黄金瞳就像风中一丝微弱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张起灵也是勉强支撑,那一记审判几乎是他最后的力量。
三个人身上的龙化现象都在减退,他们都是强弩之末,只要西王母动手,就可以收下他们的生命。但是她更清楚这三个人只是表象,幕后还有敌人。
轻快的脚步踏入战场。
“嗨!美女!”来人爽朗的朝西王母挥了挥手。
西王母瞳孔骤然收缩:“你没有死?!”
她当然知道来到这个世界的有三个人,眼前这个家伙不是已经被张起灵杀死了么?她明明预见了那一幕,所有的可能性都收束于死亡。
答案只有一个,她看到了对方的“死”,却没有看到他的“复活”。这人对命运的掌控竟然在她之上!
路明非一手抓着“贪婪”,一手拎着七宗罪的剑匣。他倒挺有闲情逸致,还有空捡回楚子航掉落的炼金武器。
“害,什么死不死的。好久不见,这样打招呼很失礼的。”他用见熟人的语气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西王母连声质问,说着说着她眼中忽然有了明悟,“是你,我竟然没有发现是你!”
她的语气越来越愤怒,带着仿佛沉淀了数千年的仇恨与怨毒。说着她冷笑连连,“认不出来也不奇怪,毕竟,我从没有想过你会变成这种卑贱又可悲的姿态。”
路明非耸耸肩:“这不正好,我不完整,你也很残缺。所以这次麻烦死得干净一点,不要觉得不公平。”
最后几个字,每一个字似乎都有着山岳般的力量。他的气势一下子变了,至凶至暴,眼神威仪具足,含着冷厉的光。
七宗罪滑开,如孔雀开屏,加上他手中的“贪婪”,七种武器,七种不同的心跳,如同开战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