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失去理智就会做出很多惊天动地的蠢事,梁竟则看着刘湘玉,并不认为她是放任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的人。
可若掺杂了赵无名,百世的爱恨纠缠都不能斩断他们的情缘,刘湘玉还会如此理智吗?
梁竟则不敢笃定,但好的是刘湘玉并没有像面对刘安珩一样对他喊打喊杀,只不过是挨了两耳光而已,比预料中的好很多了。
毕竟赵无名都死了两次了。
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都让刘湘玉自己去摸索了一遍,梁竟则不知道她了解了多少,只能顾左言他道:“出去之后,便当做了一场噩梦,我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那梦是真是假?
刘湘玉又该怎么做才算正确的?
她不知道,甚至不能找到一个人来商讨出来,刘安珩知晓她的言行举动,虽做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也不能保证会被外面的狗知道。
谁都觉得赵无名死了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凭什么?
该死的分明是刘安珩和陌无尘才对。
刘湘玉全知全觉的感受了一遍,等她醒来的时候还恍然在梦里一样,梁竟则果然同他说的那样,一脸的不知情,惊讶不解都恰到好处,也难怪能扮猪吃老虎将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但她来不及梳理那些复杂的感情,和赵无名花前月下的互诉衷肠,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去南疆了,好不好?”赵无名眼神贪恋,他抓住刘湘玉的手,语气低微:“玉娘,我不想去南疆。”
刘湘玉曾在南疆死过一次,那里埋藏着她的心脏和头颅,赵无名并不愿意再回想起来。
“我们不去找龙脉了,那份名单也已经毁掉了,就这样好不好?”
赵无名乞求她。
大多时候,刘湘玉都不愿意逼赵无名做选择,因为她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对赵无名带来伤害。
哪怕最后的结果都是她思索出来的最佳选择,但最后没有得偿所愿的只有赵无名。
刘湘玉不敢奢求太多,她只希望这一次赵无名能够活下去就好。
“可是总有一些事情是要解决的,阿颂,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有更多的人死亡。”
“是!你不愿伤及无辜,你知恩图报!你将陆姚她们送出去,把茶茶几人护在身后,甚至连半路加入的钟离九都是你的盟友!你们都是万青山的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赵无名再也忍受不住,他眼睛通红的看着刘湘玉,内心的怨怼顷刻间宣泄而出。
理智告诉他不要在继续下去了,会将两个人都弄得很难堪的。
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原本温情的月下相会变成了变成了一方咄咄逼人的讨伐,他深吸一口气,又说:“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是不高兴了就施舍一个吻的小狗,还是一个需要你可怜的小猫?百世,百世轮回!你次次死于我手,你每次都平静的叫我杀了你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如何心情?”
“阿颂”刘湘玉呐呐出声,想拽一拽他的袖子,却被拂开。
“南疆!你知晓我亲眼看到你被刘安珩挖出心脏砍下头颅的时候有多难过吗?我痛恨我自己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可这样的折磨一直持续到今天。”
“你是在生出心脏前爱上我的,还是有了心脏之后爱上我的?”赵无名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吐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刘湘玉,说:“你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愧疚。”
“不是的!”刘湘玉的脸白了一瞬,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赵无名的情绪,那份惶惶不安的恐惧在他心头萦绕了许久才在今日爆发,在此之前,刘湘玉一直没有正确的动作。
她小心又小心的走着每一步,害怕赵无名再次死去,所以便一厢情愿的像要快速从里面出来。
可赵无名跟她不一样,他付出的太多了。
他亲眼目睹过家国破灭,百姓流离失所。
他曾被自己的父亲折磨到奄奄一息,在接近真相之际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父子相杀,母族俱亡,弟兄惨死,永失所爱。
从此只剩下他一个人清醒的痛苦着。
这是赵无名一成不变的结局。
正是因为在痛苦中沉浸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他才逐渐变得敏感,像只惶恐不安的惊弓之鸟。
“大多时候,我都想恨你。”赵无名颓废的跌坐在凳子上,他望着天上的圆月,自讽道:“曾在幻境中,有过一段很美好的童年,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人生。”
他十分残忍的,一字一句的吐出那句令刘湘玉最恐惧的话:“我的人生因你而改变。”
刘湘玉的身体摇摇欲坠,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赵无名应该怨她的,这是应该的。
可是沉默只会让赵无名更生气,他也不愿意听到刘湘玉说对不起。
“对不起。”
刘湘玉说。
无力感深深裹挟着赵无名,他起身想离开,却被刘湘玉匆匆拽住:“你可以原谅我吗?”
“何时去南疆?”赵无名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刘湘玉在颤抖,或许她是哭了。
赵无名此刻应该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才对,说方才那些都是气话,他只是太害怕刘湘玉出事了。
他应该坦白,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像刘湘玉那样无所畏惧,大义凛然,他甚至会有那种干脆毁灭全世界的阴暗想法。
可刘湘玉从来没有过。
赵无名有时候恨刘湘玉太过正直,她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拼命保护这里。
刘湘玉的爱实在太浅淡理智了,甚至大多时候,赵无名都分不清她是爱自己多一点还是对自己愧疚多一点。
执着于情爱是件很蠢的事情,赵无名也知道他肩上有更重的担子,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的嫉妒不甘如野草般疯长又是另一回事。
刘湘玉说爱他,可一个没有心脏的人怎么会懂得情爱,甚至她的心脏是因为陆姚长出来的。
他不应该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
赵无名劝说自己,他压下心里的躁郁,想说些什么却放不下面子。
于是他将自己的袖子从刘湘玉的手里抽出来,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明日,待明日同刘湘玉好好说一下就好了。
刘湘玉一夜未眠,她坐在院子里看了很久的月亮,最后写了一封厚厚的信。
或许,明日她可以和赵无名好好道歉。
不知道是不是赵无名刻意躲避的原因,连着几日,她都没有找到赵无名的身影。
正巧此时茶茶几人寻来,刘湘玉心里有琢磨便把他们留了下来,说几日后一起去南疆。
“你们想出去吗?”
“你有办法了?”茶茶狐疑的看她一眼:“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情?”
“嗯。”
“什么法子,不能是将这里砸烂闯出去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是。”
钟离九等的着急,见她半天也不说话,催促道:“你直接说我们也好配合,怎么吞吞吐吐的?”
“唐舞娘是不是跟你交换身份了?”刘湘玉忽然问白术严。
“是。”
刘湘玉又没了下文,她点了点头,任凭剩余几人怎么问也不肯说半句。
她并不咋算带刘瑾瑜去。
刘瑾瑜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将他牵扯进来,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任务者。
等待的时间算不上好过,几人问不出什么话来,皆十分默契的把这次当做了死亡之旅。
氛围算不上轻松,钟离九和唐帆约定说办完事情便去找他,让他先回东都好刘婉瑜一起带学生。
茶茶也叮嘱索朗贡布将剩下的佤斛遗孤好好教导,只是茶茶板着一张小孩的脸,看上去十分滑稽。
她原本就活不长了,索朗贡布或多或少猜到了什么,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便潇洒的离开。
甚至连梁竟则都回去看了看他的便宜爹,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倒是白术严,孤家寡人一个,每天照常吃饭睡觉,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家心照不宣的沉默,将全部的信任压在刘湘玉身上。
“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害了你们吗?”
刘湘玉开玩笑。
“若是想害我们,我们早就死了。”钟离九觉得她又在说什么废话。
“对了,怎么不见赵无名缠在你身边了?”
“他有些事回皇宫了,明日便会回来了。”
赵无名确实存了些逃避的心理,不过更多的还是先将皇宫里的事安排好,齐瑾还未完全成熟起来,他的性格很像他们的母亲。
太容易心软。
可是治理国家需要的不是一个心软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