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跟谁说话呢?长得像芍药花一样。”
奚望不在意张家两位夫人的冒犯,她能理解他们的动机和行为,不过是想自家人过得好些,没什么错。
正领路的张平蓁侧头看了她一眼,点她额头笑着道:“惯会夸女子。方才是侍御史孙家的二姑娘,模样好性情佳,就是不像御史家的女儿,有时候说话天马行空的我都接不上。孙御史清廉刚正,家中人口简单,婶娘叫我多同孙家姑娘来往,又听三叔闲谈时提起过这个孙御史,应是挺受看重,估计没多久就要升官了。”
“连你都这样说,那肯定是个妙人。”奚望知道她很少在自己面前夸人,于是虽说还未正式认识,心中对那位孙二姑娘已多了几分好感。
终于将奚望带到特地为奚家母女准备的休息室,张平蓁撑着桌子坐下,“终于能坐会儿。”
奚望给她斟茶,“你多休息休息,我娘肯定陪着你三婶呢,奚朔也是厉害,竟然能在你继母和二婶的攻势下不动如山。”
想起奚朔,张平蓁失笑,“也是个小顽固。”
“你三婶婶此次也要跟着回乡吧,奚朔肯定高兴,她那人倔得很,除了教她弹琴的课其他什么课都不喜欢。”
奚望的三婶何思源在将军府做了很久的西席,自从王玮然回京之后便一直在给奚朔当老师,奚望回来后也跟着一起听,虽然奚望也不喜欢上课,但何西席学问高讲课也不死板,每次都能学到真东西,不过就是比起其他老师严厉些。
张平蓁点头。
见其兴致不高,奚望便想着说些有趣的事,又恰好此地没有旁人,便再也憋不住话。
“对了,你猜猜我在春山外见到谁了?”
“见到谁了?”张平蓁没力气跟她猜来猜去。
“涂娃!”奚望激动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最近凭着一身刀法在登阳声名鹊起,连河边柏都被春山外为了给她造势停了。”
“这样厉害?”这段时日张平蓁无心去听外面的风风雨雨,但她知道河边柏这出戏在登阳是个什么地位,夸张点说,不管是官眷农妇还是商女妓子,没有不喜欢听这出戏的,如她祖母一般每次生辰都要请戏班子来唱河边柏的人比比皆是。
“可惜你在孝期不能去春山外那些地方,下次我带涂娃来见你。”
而关于魏禧的身份,没有她的首肯奚望是不会随便告诉其他人的,这不仅是对魏禧的保护,也是对其他人的保护。
张府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又一一送走,天色已晚,虽说已经入夏,但晚间还有凉风送凉意,白日里痛哭疾首的人已经不在,老太爷重病逝世张家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这场丧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除了刚得知两位兄长气死父亲的张高韵,其他人都算不上多么悲痛欲绝。
张平蓁此刻正神色平静地跪在灵堂为祖父烧黄纸守长明灯。
她听见身后的爱云小声问礼:“石公子。”
张平蓁回过头,只见石雪风带着些疲惫的笑意,她将手上所剩的黄纸放进火盆后站起身,有些无奈和心疼,“雪风,不是说让你送伯父伯母回去就一起休息嘛,怎么回来了。”
石雪风是国子监的贡生,也是张高韵的爱徒,若再说近点,便是张高韵为张平蓁挑选的青梅竹马夫婿,他们俩已过定礼,算是未婚夫妻。石家虽是以农事为生,但也是耕读人家,算不上富裕也不至于贫苦,为了石雪风读书特地在城里租了个小院。
石家父母常让石雪风将自家做的特产或是营养好的农产带给张家,他们自觉身份之别礼仪之疏,怕惹未来亲家不悦,遂很少上门,这次张家大丧,前来吊唁也是低调又低调。
石雪风从爱云手上接过薄披风给张平蓁披上,皱着眉仔细叮嘱,“守夜可不轻松,夜深露重的,小心寒气入体。”
张平蓁拢了拢披风,笑着道:“知道了,你不用担心。你这几日累着了吧,其实不用日日守在我这儿的。”
“我才是怕你累着。”
两人并肩而立,没再说话。
其实平时他们能讲的话题很多,不论诗词歌赋、古经典史还是时政策论,又或者是玩笑八卦,只是此时此刻聊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一切尽在不言中。
祖父去世,父亲和叔叔们需要回原籍丁忧,三年,说不上多长但也不短,可分开三年,他们心知肚明有些东西两人没法保证。
两人各自沉浸在忧愁的思绪之中,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白嫩嫩的秀气男孩儿来到了张平蓁身边。
他扯了扯张平蓁的衣摆,被这举动拉回神的张平蓁疑惑低头,她并不认识这个男孩,她又转头去找爱云,却发现不远处管家正在拉着爱云讲些什么。
于是她只好低头轻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找不到大人了吗?”
孩子先是摇头,然后说:“我叫蒋骞,是蒋家的。”
然后又将他手中一直抱着的金老虎推给张平蓁,眼神真挚又明亮,“我送你个礼物,姐姐,这样你就会开心吗?”
这样童真又诚心的哄开心,张平蓁失笑,将金老虎推回去,“多谢,我现在开心多了,不过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自己收好吧。”
虽说为了丧仪蒋骞特地穿了白衣素服,但这样使得脖颈上的金项圈更加显眼了,穿金戴银又纯真不知世事,一看就是家里人保护得紧,这样的人家怎会让他一个人乱跑。
“这算什么贵重,我家里好几匹。”蒋骞理所当然地说出口,然后又突兀地对张平蓁明朗一笑,同样理所当然地开口:“你是我见过最像仙女的人,我喜欢你,等我长大我就来娶你。”
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石雪风眉心一跳,当即站到张平蓁身前与蒋骞对视,“小子,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