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奚望和张平蓁到达,银钩前来唤她,魏禧才起身。
走出殿门,眼前却不止奚望和张平蓁两位姑娘,还有一个熟悉的脸庞,魏禧一眼就认出来,是当初在长往寺画画的那位姑娘。
兴许是魏禧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位姑娘也同她对上了双眼,她看见她欣喜地朝自己跑来:“没想到还能同姐姐再见。”
奚望和张平蓁顺势一望,刚想行礼拜见,就被魏禧出声制止,“可惜你们来晚了点儿,要见的人已经走了。”
奚望有些失落,但只要涂娃平安离开就是最好的结果。
而一旁的小姑娘哪里听得懂她们的弦外之音,以为她们跟她一样,都是来此地想看看公主仙姿的,“公主殿下走了?本来听说三公主在此为长公主做法便想偷偷来看一看,哪曾想来得晚了些,不过好在跟几位姐姐遇见,也不枉我求来的出门机会。之前在长往寺我给这位姐姐画了幅画,没曾想你们也认识,真是太巧了,我姓孙名鄢,不知姐姐贵姓?”
小姑娘话多,一句话就让她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不过张平蓁反而松了口气。
“可以叫我祁姐姐。”被点的三公主笑了笑,“确实有缘,不如我们一起去百花圃走走。”
三人自然是无有不从,而奚望和张平蓁见她搬出假名,也从善如流地唤其祁姐姐。
几人没走多久,就让人在一处亭子里摆上茶水,四人围坐,好不悠哉。
其实魏禧没什么兴致,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何心情,只是没想到自己哪怕帮姑母迁了牌位,心里也没多高兴。
不过是跟美丽青春的姑娘们待在一起总比回皇宫死气沉沉的好。
“不知三公主是何模样,肯定英姿飒爽绝代芳华,真羡慕你奚姐姐,你是不是见过三公主很多次?”孙鄢巴巴得望着她,看来对没见到三公主这件事很耿耿于怀。
奚望干笑两声,瞄了一眼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一般的魏禧,“也没有很多次吧。”
“你为什么这么想见三公主?”魏禧饶有兴趣地问。
孙鄢半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着道:“三公主诶,不说从前她有多厉害,就说最近,替长公主死后讨公道的第一人,我想要是河静长公主泉下有知定是感动得要哭的,我祖母娘家有位表姑奶,当年被吃绝户也只能和血吞,现在一看,就连公主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呢,若不是三公主硬气同皇帝陛下要求,这件事也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忽而又叹了口气,“我爹还上奏骂三公主不尊礼法枉顾人伦,若不是谨记子不言父,我怕是又要被关祠堂,恰好今日我爹休沐,我娘怕我们起冲突才允我出来,只不过忘了殿下来大觉寺会清场,最后还是没见到人。”
听到孙鄢说孙御史上奏,张平蓁没忍住咳嗽,孙鄢听见还顺手给她添了茶水,看得张平蓁在心中默默摇头,傻姑娘,你面前的就是三公主啊。
“孙御史也是职责所在嘛。”奚望不知道怎么圆,干巴巴回了句。
魏禧将奚望和张平蓁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住没笑,“没想到御史家的女儿还挺‘离经叛道’。”
“哎呀。”孙鄢摆摆手,当做夸奖一样,“照我爹娘的话说,我就是从小被我小舅舅给带坏的,年少时心野了,长大再怎么教都掰不回来了。”
魏禧还是笑出了声,觉得有趣,没想到京中还能养出个带江湖气的姑娘。
“挺好的,谁说女子都得千篇一律谨小慎微?”魏禧没觉得有什么被冒犯,相反,同这姑娘说话是真真正正地如沐春风,没有杂质地从春日吹来的一阵清风。
孙鄢先是笑,然后又愁眉苦脸起来,“可惜,也就同姊妹们能这样说话,等明年及笄,我就没好日子过了,再好的婆家都没在自己家自在。”
张平蓁听见她悲观的话语,安慰道:“别这么想,遇到个夫婿和和美美过日子也挺自在的。”
孙鄢很显然不会相信张平蓁的话,“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一旦成亲,哪儿还能往外跑呢,我还想画好多风景,奚姐姐曾说葵城的葵花田我也还没见过。凭什么呀?”她撑着脑袋望着远山,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说当年河静长公主那么厉害,若是当初是她成了皇帝,我们女子是不是也可以考取功名,像她那样造福一方。”
“孙鄢,慎言!”
张平蓁倏地站起,惊得浑身冷汗直冒,奚望也是惊得嘴角抽搐,一时不知道怎么收场。她们知道孙鄢胆子大,但她们没想到孙鄢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妄议皇帝。
张平蓁下意识地就想拉起孙鄢同魏禧跪下。
然而在她动作之前,魏禧说:“无事,银钩她们守着,没人会知道我们讲了什么。”
重点是这个吗?张平蓁动作一顿,脑子也一顿。
重点是您是当朝公主,不管从轻从重,孙鄢说的话都是杀头的罪证;而她们三人都是官员子女,此事甚至可以牵连到家中长辈,革职都算是网开一面。
魏禧知道张平蓁性子谨慎,将她拉过来坐下,“江湖上骂皇帝的可比这严重多了,皇帝也不可能把每个人抓起来吧。”
张平蓁看向魏禧,她的手还有些颤抖,正被魏禧握在一起,她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今日她没亮身份,那么她就是江湖上的祁喜,这句话除了她们四个之外再不会有人知道。
“抱歉。”孙鄢此刻再迟钝也明白自己闯了大祸,“是我胡乱说道,连累几位姐姐。”
奚望心大,既然魏禧说没事那肯定没事,便打哈哈将此事揭过去。
被这事一影响,几人也没心思继续再悠闲赏花,便做告别后各自归家。
而魏禧在回宫的马车上却不住地回想孙鄢说的话,是啊,这千年历史,有太后临朝、后妃干政,怎么就没有公主夺嫡、女子称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