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郊外挖了三天……尸骨无存,我永远找不到她了……”
张秋林逐渐语无伦次:
“或许我该恨的不是镇里的人……我该恨人贩子、可我还要给他们银子,他们才会告诉我小妹被卖到哪去了……我该恨杀害我小妹的凶手,可是他早就跑得没影了,我去报官吗,每年被拐的人那么多,官府根本不管些事,这位贵人,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元遥耐心地听他说完,静默片刻,走到了张秋林面前,蹲下身于他平视,一字一句道:“找个营生好好活着,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给她们一个公道。”
——
两日后。
段淮进屋时,元遥正在翻看民递铺上个月的账目。
“他的信。”
元遥弯了下眉,看见信封上的名字,才知这个“他”指的是闫牧舟。
张秋林一事背后牵扯的不容小觑,贩卖人口一事虽为律法所不容,但近几年律法松懈、官府不为,致使不法团伙逐渐猖獗。
且新安镇虽不在城内,但地处京畿,那妓院掌柜逼良为娼、草菅人命,如此无法无天,当地官府竟不闻不问。
究其根本,乃当朝风气败坏所致。
无论如何,受苦受难的永远是寻常百姓。
闫牧舟信上所言,与她所想完全一致,此事棘手但势在必行。
“真把那小子留下?”段淮抱起罗汉榻上裹着绒被的小猫崽, “要不让他跟着闻风,我看他身手不错,练练能当个护卫。”
那晚过后,张秋林留在了民递铺里帮工,看他卖力肯干,大家也就没什么意见。
“他自己不愿离开。”元遥揉揉酸胀的眼眶,目光落在了窝在段淮臂弯喝米汤的小猫崽身上。
小猫是段淮昨日在田头捡回来的,刚生出来几天,嘴没有汤匙一半大,只能由人一点点往里喂米汤。
“它什么时候能睁眼?”
“快了。”
元遥放下账本凑到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猫。
“你看,它会吞咽,”段淮故意逗她,“还活着呢。”
元遥让他说得有点心虚,小猫一直不睁眼,她总不放心,隔一柱香就要凑上去听听小家伙微弱的心跳,摸摸它起伏的肚子,最后干脆把书本账目搬到了罗汉榻上看,好方便看着小家伙。
“今晚镇上办灯会,想去逛逛吗?”段淮给吃饱喝足的小猫崽裹好被子,看似随口问道。
“去,刚刚和惠秋她们说好了,带着孩子一起去逛。”
段淮:“……”
见他没说话,元遥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段淮扯了下嘴角,“一起去吧。”
夜幕降临,平日里静谧一片的新安镇,今日却不同以往。
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一片流光溢彩,尤是集市上,街头到街尾,各式花灯高高挂起,灯笼下的
小摊一个挨着一个,商贩们接连吆喝着,热闹非凡。
“姨姨,吃冰糖葫芦!”萱儿拉着惠秋买了一纸袋冰糖葫芦,从中挑了个山楂个头最大、裹糖最多的举到元遥面前。
“好啊,就偏心你阿遥姨姨,怎么不给小枝姨姨?”商枝半蹲着捏捏萱儿的鼻子,萱儿张牙舞爪地朝她做鬼脸,商枝也不恼,扭头就从袋子里挑了个第二大的。
段淮脖子上的宝青见状也要下来,三个孩子凑在一起,瞧见新鲜玩意一晃儿就没影了。
惠秋跟在后头生怕她们丢了,商枝怕她看不住三个淘气包,也追了上去。
只剩下元遥跟段淮两人。
元遥不喜酸食,两个山楂下肚,实在无能为力。但这是萱儿一片心意,她不好不吃,正发愁,段淮从她手里将冰糖葫芦抽出,作势要咬。
“我咬过的。”元遥提醒他。
虽说分吃一物于从前的二人来说,并不稀奇,但如今怎能一样。
“那又如何。”段淮自然地咬下颗山楂,“前面挺热闹的。”
两人随着人流悠哉地逛着,街上人越来越多,元遥一个没留神,被谁撞了一下,再一抬头,便找不见段淮了。
以防摔倒,元遥想着先走出人流,谁知眼瞅着到了街边,又莫名其妙被挤了回去,原来是前面有杂耍的。
“哎哎哎,你踩我脚了没看见啊。”
“明明是你不看路!”
争吵就在元遥身后发生,她差点被挤到那两人身上,好在一双手及时揽住了她,用身子替她挡住了人群。
两人好不容易逃离了水泄不通的人群,躲到了相对安静的巷角。
“差点给挤没了,”段淮笑她,“等会过去的时候跟紧我。”
元遥环视四周,目光被二人旁边的寺庙吸引,她蓦地开口:“段淮,你过生辰那日,我们来这祈福好不好?”
生辰当天去寺庙烧香拜佛是二人多年来的习惯。
因着在新安镇耽误了时候,眼瞅着距段淮生辰只剩一日,元遥便想着,不若和民递铺的大家一起庆祝。
当晚回去,元遥就向大家告知了此事。
得知这件事,最兴奋的自然是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