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远,他应当看不见。
“殿下,咱们女人家私下说,”兰心忽地凑向元遥耳边,“那驸马那般精壮有力,你们夫妻在榻上那点事,应当挺快活的吧?”
元遥耳根一瞬发热起来,她强装镇定:
“这等私密的事,不好在此处言说……”
郭蓁只听得几个字就知兰心又在荤言荤语,赶忙拉开她。
元遥感激地看向郭蓁,松了口气。
这两人与元遥年纪相仿,都是两年前入的宫,也是某次宫宴,三人席位离得相近,聊着聊着也就熟了起来。
后来元遥每回进宫,闲着的时候总是跟这两人待在一起。
大概是怕驳了别人的兴致,段淮总共只射了两箭,便不再上场。
元遥也没多耽误时候,估摸着在晚宴前一个时辰,同那二人分别,回了住处。
她前脚进门,段淮后脚没多久也到了。
“我以为住在倚兰轩。”
段淮身边没跟着人,看来是去错地方了。
二人一进宫,还没来得及去房里落脚,他就被元长岭那几人拉走去了武场。且这是二人重逢以来头一回留宿宫里,所以他并不知倚兰轩早已不是元遥的住处。
“抱歉,是我的疏忽。”她应当派人跟着他才是。
此处偏僻,原先住的都是犯了错的嫔妃,父皇在位时后宫无妃,便也都闲置了。
后来元歆月占了倚兰轩,至于其他宫殿,杨皇后说,得为日后选秀进宫的新人留着,装模作样思虑再三,最后让元遥搬来了这处废置院落。
段淮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了这座不及倚兰轩一半大小的院子,并未多言。
随二人进宫的下人已经将屋里打扫了个干净,元遥招呼段淮进屋歇息。
二人刚要往里走,从大门处突然闯进了个小小的黑影。
是只小黑狗。
小黑狗兴高采烈地围着段淮跑跳,后者则配合地蹲下身,摸小狗背上的皮毛。
“方才在路上遇到的,喂了它点吃食,竟然追到这来了。”
宫里猫猫狗狗倒是不少,但这只,元遥瞅着,总觉得有些像……元宝。
“你看它像不像元宝?”段淮问出了她心中所想,元遥应声点头,紧接着听他又道:
“之前一直没问你……元宝它已经不在了?”
元遥动作滞了滞,掌心微颤:
“嗯,不在了。”
段淮慢慢止抚摸小狗的动作,小黑狗见状以为要让它翻面,咕噜一下将软软肚子送到段淮手边。
段淮只得又给它挠肚子。
“猫狗的寿命不比人,能活够十来年,就算有福气。”
他这话显然是想安慰她。
元遥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她自是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可这时不知为何,她不想瞒他:
“并非如此……是有一年行宫起火,元宝死在了那场火里。”
段淮似是没想过是这样的答案,见他沉默着,元遥不自觉吞咽了下。
重逢以来,她从没主动提起过元宝的事,她没脸跟他说,元宝因她而死。
“抱歉。”他道。
元遥摇头,却听他又道:
“那你呢,那场火,可有受伤?”
元遥有一瞬的局促,微不可察侧了侧身,小声否认:“没有。”
怕段淮追问,元遥不顾自不自然,生硬地同他说起了其他的事。
段淮只盯着她看了一会,也就顺着她说了下去。
屋里虽被禾儿带着人打扫得干净,也点上了熏香,可常年无人居住,不可避免地弥漫着淡淡的尘土气息。
元遥刚进屋还不显,待得时间久了,就觉着冷。
宫里靠地龙与火墙取暖,比起寻常人家的炉子暖和许多。
可元遥这院子偏僻,底下只通着一根火道,且未置火墙,屋里怎么着都是凉飕飕的。
还记得刚搬来的第一个冬天,在杨皇后的授意下,内务司克扣煤炭,仅三个月不到,她便生了许多几回病。
段淮像是也察觉到了凉意,起身去检查门窗,看着他的背影,元遥深吸了口气,忽然道:
“委屈你了。”
与她成亲非但没捞着半点好处,还不是受伤就是挨冻,总之净是些受罪的事。
听见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段淮转过身,顺势靠上窗沿,手肘向后撑着,扬了扬眉:
“说什么呢?”
元遥一双眸子歉疚地直望着他,认真道:
“委屈你,跟着我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