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哪儿呢?
杰森拿起记号笔,往他的地图上连连画画。
当然不是当年的那幅地图,它早就成了蝙蝠侠的收藏品。
杰森有时候不太能明白蝙蝠侠的收藏癖,没用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在房间里留着占空间?
有钱了不起吗?
哥谭的地貌总是在一次次或大或小事件里变化,杰森的地图也总是在重画。
这是他的习惯,很老派,也挺过时。
明明现在已经有了那么多先进的技术,他还是在坚持自己的手绘地图,就像是不认输地在坚持一份不为人知的骄傲。
红线错综复杂的交织,最后指向了一座普通的废弃大厦。
它真的普通至极,甚至最大的特点就是每一座大厦的共同点——高。
不过也比XX当年选择的大厦要好,杰森歪着脑袋回忆。
她当年找不到其他更高的楼了,只能选择那栋尚在营业的大厦,想来实在是对不起第二天见到她尸体的路人和扫地工——资本家都没必要得到她郑重其事的道歉了,她最多只在心里对他们微表歉意。
那就出发吧。
杰森在这个新的安全屋里转了一圈,有点无所适从。
该做的准备老早就做好了,他突然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杰森便又过了一遍他的计划,就像高考英语考试交卷前再检查最后一遍答题卡的填涂。
不过他没参加过高考,连中考也没参加过,他只是猜测它们应当和他那时参加的其他普通考试的模式差不多。
虽然XX那个时候因为心理问题没法好好学习,但她的学习习惯还是不错的,不管以后参加什么隆重的英语考试,她应该都会好好地检查答题卡。
所以他的猜测很正确,杰森自我肯定地点头。
他从没让这个安全屋暴露在任何人的眼里,所以一时半会儿布鲁斯他们应该找不到这里。
针对它的弱点下的功夫也足得不能再足。
若是真的棋差一着身死,他留下的其他后手也会护这个世界周全。
既如此——
“XX,说点什么吧。”杰森对着镜子伸手,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掌。
他们做惯了这个动作,做惯了这样自我勉励自我安慰。
蝙蝠侠还没有控制欲大到要在卫生间里装监听器的地步,所以他们的小秘密一直很安全。
“和以前一样?”
他果然听见了XX的声音。
她从没有让他等待过。
“嗯。”
“你一定能做到的,我们一定能做到的。”XX郑重其事,听起来坚定得像是在说入团宣言。
“我们都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我们不会死,我们会好好活着。
“我们会画很多很多的画,让自己变得非常有名,接下来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主动去联系出版社,给简·奥斯汀的作品画插图——我们一定会是画得最好的。
“我们会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把自己每一次的感悟都写成文字,让所有不得已足不出户的人分享我们的所见所闻,获得某一个瞬间的自由和快乐,这样他们或许就能鼓起勇气做些什么,脱离他们不满意的生活。
“我们将诚实地告诉所有我们爱着的人我们的爱,变得比小时候更加坦率,不期待能收到什么回馈或者一个又一个拥抱,只要让他们知道就好。”
“只有这样么?”杰森望进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扁扁嘴,他知道XX明白他的意思。
他听见XX叹了口气,有点拿他没办法地开口:“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样我们就都永远不会是一个人在面对。”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杰森高兴了。
“反正我们从来都一个人,杰森,不要自己骗自己。”
“XX又在说烂话了,”杰森笑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孤独没法消解,我只能向自己索求嘛。”
“唉。”XX又叹气。
“你又在叹气,还好我没到长皱纹的年纪!”杰森大叫。
他很乐观地安慰她:“没必要这么丧头丧脑嘛,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再死去活来一次罢了,这活儿我们可熟得很。”
“好地狱!”XX惊叹,“我们好会安慰人!”
“就是说咯。”杰森的自我赞美听起来得意洋洋,他镜子里的表情却与之完全相反。
那看起来平静得可怕。
也许有点像希腊的雕塑,出于美学的考虑,即便躯体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痛苦,它们的表情也永远宁静,从不表现出一点狰狞与恐怖。
恰如静水流深。
“我们都不必再感到焦虑,所有的恩怨会在今天结束。”杰森这样告诉镜子里的自己。
他收回了手。
镜子那一块手掌留下的印记已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人体的温热。
就像真的有人隔着这么一大块方方正正的非晶无机非金属材料向他传递了另一个生命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