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风晃动树枝,在深绿色天空下,连树叶都看不分明了。树影摇曳间,沙沙声与古怪的嘶吼充斥着晚风,风也变得怪异起来,带着血腥味与难闻的腐臭熏得人昏昏欲倒。
溪水肆虐,卷着浪拍上石壁,有个头颅在河面起起伏伏,那是一颗有些扁塌的脑袋,后脑勺像是被什么重物捶打过一样,凹进去了一块,它张着嘴,两排牙被幽暗的月色照得森然可怖,像是才嚼碎了什么,牙缝中还带着血丝。
“啪嗒、啪嗒”
蹲在河边的玩家拿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把那颗脑袋往下戳。
与季声声而言,把这个没有脑子只懂得莽撞的猪砍半丢进溪里不算麻烦事,可她没想到,这头猪被切割丢进去之后会像气囊一样鼓起来怎么也下不去。
圆滚滚的身体被树枝戳得四处逃窜,却不愿离开那一小块区域,便顺着溪水在原地打转,依旧没合上的眼睛死死瞪着目光所及的每个角落,也不知道是死不瞑目还是在愤恨什么,尽管玩家下一秒就把树枝怼在那双眼睛上把它狠狠戳进溪底。
事实上,停留在这里和变态头颅对着干不是玩家所愿,司晨早就想拉着助手小姐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四周无形的屏障却拦住她们并以行动说“不”。
我们在等什么吗?
司晨无所事事地想,在安静中不免心思飞向九霄云外——
她又想起进入游戏前的怪事。
“声声?”她闷声唤着。
“嗯?”不远处欣赏电锯的助手小姐看过来。
“你相信那种存在吗,”司晨憋闷地比比划划,“妖怪啦、封印啦之类的…我也不是很明白了。”
“你还记得疗养院的事情吗。”
“什么…哦,”司晨记起所谓的“失魄”,她抓抓头发,“我说的和那个不太一样…不对,那时候陈不少不是在口花花吗?我以为他说的那些怪事是糊弄我们呢。”
助手小姐“唔”了一声:“也不一定哦。”
疗养院…啊。
司晨用力戳了下又浮出水面的头颅,终于想起邹之晟拿到的那本书是在什么地方出现过来。
是彩蛋吧?司晨在心里嘀咕。
总觉得怪怪的。
司晨一阵莫名,没由来的直觉让她后背发凉,可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不祥预感的源头。
可能是现实中发生的怪事影响到直觉,才让她有点过分反应了?
“有问题吗?”助手小姐探头过来,粉发在空中被风出卷,漂亮得不可思议。
“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玩家嘟哝着,她蹭蹭助手小姐伸出的手,小声说,“声声,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这家伙也杀不死啊。”
风大了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静止的一切变得生动,似乎有什么携带生机的东西进入这片区域,植物的叶子发黄,在来者的视线中簌簌落下。
闯进来的人是邹之晟。
他的眼睛发红,皮肤带着骇人的青白,一道道刀疤一样的纹路刻在身体间,像是被人片开的猪肉,走动时摇晃的脖颈、颤动的手腕,都让他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
司晨做了个深呼吸。
虽然失礼,可此时的邹之晟实在太像…太像那些文艺作品中的丧尸了,怎么也不像是具有寻常生命体征的人类——人类怎么也不可能把头扭曲到那个地步吧。
“果然是这样啊,”身侧的助手小姐发出一声轻叹,“做错事总是要接受惩罚的。”
以人类身体进入这个不属于常人世界的地方,玩家与季声声都有了一定的变异,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将她们驱逐出去的世界本能都说明她们还没融入这个怪异的世界,那么一直待在这里的邹之晟一定做出了妥协,才交换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权限。
变成非人,就是他的决定。
邹之晟在笑,尽管他的笑容比哭着还难看,但他努力扬起嘴角:“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融入这个世界的邹之晟必须依照记忆的走向,所以他无法离开规定区域,无法在黑夜来到溪边抓住混蛋的罪魁祸首,在这里蹉跎岁月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是对,但他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现在他得到了答案。
“就是他,”邹之晟缓缓走向溪水,身体没入水中,他好奇地揪住那颗脑袋,再一次重复,“就是他啊。”
原先就算是脑袋被砍掉也依旧睁着眼睛的家伙在被邹之晟触碰的瞬间变得不一样了,被切开的地方瞬间涌出大量鲜血,将溪水染红。
“嗬嗬…”
头颅艰难地张嘴:“我、做梦…在做梦、什么梦…”
“你是个普通人啊,”邹之晟盯着头颅,眼底满是新奇,“我还以为会做出那些事情的早就不是人了,可你只是个普通人啊。”
头颅好像没听明白邹之晟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着“快醒来”,或许他明白,却不想明白,于是下意识选择蒙蔽自己使自己麻木。
应该很痛苦吧?
邹之晟饶有兴致地盯着在溪水中荡漾的血色。
可姐姐比他更痛苦。
所有死在他手下的人都更加痛苦。
那些鲜活的生命嘶吼着想在死亡的单程票中找到出路,却被他一点点斩杀,最后连灵魂都被拘在逝去的地方久久不能离去,被邹之晟召回的灵魂早就失去理智,她们凝聚成怪物的模样,在黑夜中一次又一次游荡,想得到回答,获得安息。
“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