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贤王闻言忙道:“圣上切不可掉以轻心,虽说大理国较之我朝,国小而民弱,然,其地处西南,毗邻巴蜀,有道是‘自古蜀道路难行’,若是发兵大理,恐大军难过蜀道啊,且滇地一带多毒虫猛兽,毒雾瘴气,日夕发作,实在不宜挥军南下发动战乱。再者,大理国地处西南,周边皆为蛮夷之邦,上有高昌回鹘,又有吐蕃诸部、黄头回纥,西部党项日益强盛,其实力亦不容小觑。昔年盛唐出兵攻打南诏,二十余万军兵皆有去无回,滇地不简单呐!况我天朝民殷国富,地大物博,恐塞外各国早有窃取之心,若其联起而攻宋,我朝危矣!圣上切莫忘了,北上还有辽寇虎视眈眈,即便无塞外联军,一旦出兵西南,国内兵力不足,倘若辽人趁机南下,又该如何是好?”
“这……”赵祯听罢,沉默不语。是啊,如今天下的局势并不乐观,一旦兵发西南,必成骑虎之势,到时腹背受敌,才真是涂炭生灵。
赵祯兀自思量,又听八贤王言道:“年前黄河大水,屋舍庄稼毁之一旦,澶州一带元气大伤;河北西路蝗蝻肆虐,虽已打捕殆尽,但据真定府奏报,今年恐是颗粒无收。大水过后必遭大疫,蝗灾一去必逢大旱,圣上,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安能因国舅一案置我大宋百姓于不顾?倘若因此而天下大乱,圣上何言‘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
八贤王欲再进言,被赵祯抬手打断,他轻叹一口气,道:“皇叔不必再言,孰轻孰重朕心下了然。”
久立门外的宋子墨终于被召入殿,跪伏于地,口称“圣主”。赵祯观宋子墨眉清目朗,气宇轩昂,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接过那人呈上的信物,赵祯定睛细看:这是一块墨色温玉,质地致密细润,温润淡雅,通体墨绿,有如碧波,在阳光下又透出彩光,滴露玲珑,有道是“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也不过如此。细看之下,见其上雕着蟠龙,蟠龙环绕之中,是一只头顶羽冠,与鹰相似的鸟,其双足栖息于一莲座之上,喙爪锋利,瞠目怒视,作展翅欲飞状,且颈部、尾处的羽毛竖起,呈火焰状。
赵祯看罢不觉惊叹:“好一方墨玉,雕工如此精细,确叫朕叹为观止!只是,这蟠龙环绕的,似鹰非鹰,似鹏非鹏,不知所雕何物?”说着还将玉佩递给一旁的八贤王。
子墨闻言随即答道:“圣主有所不知,此乃我大理国圣物——大鹏金翅鸟,梵名‘迦楼罗’,乃佛教护法神中“天龙八部”之一,其日食龙三千,能镇水患。相传,我国中洱海龙患频发,害得民不聊生,朝野之中束手无策之际,一只金翅大鸟由天而降,降服恶龙,保一方平安。故而将其视为国中圣物。”
赵祯听罢,转头看向八贤王,见后者点头,才对子墨说道:“你家少主在我大宋境内遭人陷害截杀一事,朕已有耳闻。然,事关我朝皇亲国戚,不可妄下定论,故而,少将军所言仅为呈堂证供,其中原委仍需细查。”赵祯顿了顿又对八贤王说道:“终归是一国少主,险些命丧大宋,实我朝之过。皇叔,你且随朕私访开封府,以示慰藉,朕倒要再见识见识这位‘玉扇公子’。”
展昭站在颜卿床前,眼看那人疼得蜷成一团却无能为力,他知道颜卿腰上有伤,这么蜷缩着势必将伤口撕裂,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轻颜卿的痛苦。筋脉断裂,该是有多疼啊?饶是颜卿隐忍,紧咬牙关,不让自己溢出半点呻吟,却也抵不过伤口的叫嚣。
展昭只能尽量按住颜卿,不让她扯到腰上的伤口。许久,颜卿才抬起蜷着的脑袋,眉头还未及舒展,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她强撑着坐起身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展昭,只看得展昭心里发毛。
“我要一句实话。”
看着眼中含泪的颜卿,展昭蓦然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都知道了!自己本想瞒她一时,可颜卿终究是颜卿,自己又如何能够瞒得住呢?
腕间渐渐有鲜血渗出,原来是颜卿正欲用力握紧右手,奈何她使尽周身的力气,手指还是不为所动,只是不住的颤抖,见她还在用劲,展昭忙按住她的肩膀,“没事的,修养几日便会好 ……”岂料话还没说完,颜卿就猛地挣开,下了床没走几步,就因腿间无力跌跪在地。见她又抬手朝右臂挥去,展昭连忙上前拉住她,口中急急说道:“颜卿,别这样。”
此时的颜卿,哪里还听得进去?被拉住的左手紧紧握成拳,狠狠咬着下唇,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流,展昭见她这般模样,哪里还忍心这样用力捏着她?他缓缓松开了手,岂料颜卿握紧的拳头就这么直直朝着展昭砸去。早已泣不成声却还在冲着展昭喊道:“你骗我,你骗我!”
展昭的心阵阵抽痛,任凭那人一拳一拳锤在自己身上。他轻轻收紧手臂,将颜卿搂进怀里,看着怀中泪眼婆娑的人,他的眼眶也渐渐泛红了,微微用力抱住颜卿,他抬手轻抚颜卿后脑,在人耳畔不住地说道:“不骗你,有我在,会好的,你还有我,还有我……”
颜卿闻言,不再捶打展昭,先前握成拳的手死死抓住展昭衣袖,将头埋在展昭怀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