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在他的部队踏入河谷以前,便早早有一支十万余人组成的西夏军埋伏在此地,他们每行一步,就离死神近一步。直到五千精锐骑兵全数进入河谷后,忽然只听两岸擂鼓呐喊,刘平心道不妙,连忙下令全军后退,可哪里还来得及?铺天盖地的箭矢从树丛中窜出,耳边只闻一阵马嘶,眼前便滚起了漫天黄沙。
待风沙渐退,刘平才看清,河谷对岸,黑压压的一片,对方骑兵步兵,足有十万余人!他暗骂一声,求援士卒分明说的是三万西夏大军,如今自己不过一万五千余人,当如何是好?
卢政眼看势头不对,忙纵马来到刘平跟前。“将军,双方实力悬殊,我军疲于奔走,西夏则以逸待劳,此诚不可与之争锋啊!还请将军速带轻骑突围,折返庆州,再图退敌之策,末将自当引军断后!”
刘平知道卢政是一番好意,可大敌当前,他身为主将,怎可弃阵而去?况且延州情势不明,倘若有失,他万死也难辞其咎。“义士赴人之急,尚且蹈火若趟平地,况国事乎?不必再言来,本将誓与将士共存亡。”说罢便一夹马肚,朝着队伍最前方行去。
两军隔着延水对峙良久,终是西夏军率先发起进攻。郭遵一马当先,带着五百轻骑半渡延水,回击西夏兵马。可眼前的这一支骑兵,却着实叫身经百战的郭遵犯了难。这队骑兵与平日里所见大为不同。战马和端坐马背上的骑兵,皆是身披青黑色铠甲,并且战马和骑兵之间,还用铁索勾连在一起,这样的设计,大大加强了马上作战的稳定性,即便骑手被刺身亡也不会滚落马下,骑队阵型不变,依然可以驰骋原野。这便是展昭五年前在贺兰山麓所见到的那只骑兵,铁鹞子。
一连击杀十几人后,郭遵又发现了问题所在,西夏人所穿的战甲,看似轻薄,实则坚硬异常,良弩近距离都难以射穿。正在踌躇之际,却听人马中传来一阵讥笑,“哈哈哈,枉你等自称天朝上国,原来也不过如此,等我带着铁鹞军踏平东京城,也去坐坐赵祯小儿的龙椅,哈哈哈哈——”
郭遵闻言,怒火中烧,他皱了皱眉头,眼睛死死盯住对面那名气焰嚣张的敌将,咬了咬牙,紧紧攒住手中双鞭,下一刻,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马冲进敌军阵营,对着那名将领,抬手便是一鞭。那名将领尚在讥笑,未及反应便见郭遵的战马以至跟前,丝毫来不及躲闪,就被郭遵一鞭爆头,只打的七窍流血,脑浆迸出。
西夏骑兵见状,立马围成一圈,将郭遵困于阵中,为首几人手持铁链,作势就要上前捉拿郭遵,郭遵紧勒缰绳,扬起战马前蹄,从一道铁链上约过身去,随后转身,右手持鞭奋力一挥,硬生生打断了那条誓要擒拿他的铁索。郭遵再次拨转马头,冲入敌军阵中,将下令擒拿自己的那名将领一鞭击于马下,不多时,郭遵已纵马在敌军中冲了个三进三出,击杀将领十余人,无人可挡。
再次冲出重围后,郭遵回首,对着身后的大宋士兵喊道:“弟兄们!我等从军报国,为的就是护卫边疆,早将个人安危置于度外,今日出征,誓要驱逐夏贼,扬我国威,以慰我皇天后土之英灵!诸君,可愿随我共赴国难,誓死不退?!”
“遵将军命!”
身后传来万千士兵的呐喊回应,气冲霄汉。郭遵欣慰一笑,复又拨转马头,朝着敌军冲去,一边奔走一边高声呼道:“砍马膝!砍他们的马膝!”骑兵随即依言而行,纷纷使出一招镫里藏身,将身体弯倒在马背一侧,不顾性命地俯下身去刺砍对方马膝。铁鹞子部队中的战马接二连三被砍断马膝砸倒在地,很快便溃不成军。一时间,宋军气势大振,郭遵所带骑兵所向披靡。
伫立在延水对岸的元昊见此光景,不由得心头一惊,他只知赵宋自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后,武将手中渐渐失去实权,此后一步步走向重文抑武,他也打听过,虽然赵祯有意扭转局面,但掌有实权的文管集团百般阻挠,就是皇帝也一时无可奈何,故而能征善战的武将仍不在多数。可眼前这位首当其冲的将领,到真叫元昊另眼相看,他心中暗道:此人不除,大计难成。
又观战片刻,元昊不再迟疑,抬手招来弓箭手,三刃箭搭配西夏独有的神臂弓,卯足了劲儿朝着对面的宋军射去。
箭矢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宋军防不胜防,躲无可躲。突然,一支利箭自人群中穿梭而来,带着十分的劲力直愣愣地插入郭遵胸膛,郭遵强忍剧痛欲拨转马头,可西夏军哪里还会给他机会?箭雨纷纷朝着郭遵而来,只是须臾,郭遵战马便身中数箭,马踠仆地,郭遵也随即滚下马来,未及起身,西夏军便一拥而上,方才还一夫当关的将军啊,不消片刻,便遭万刃穿身,气绝身亡。
对岸的元昊远远看着阵中的一切,缓缓勾起嘴角,收起了只发了一矢的神臂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