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学着江绾依的动作,将金黄色的汤汁浇在雪白的藕段中间,轻轻舀起一勺,一入口,糯米软糯香甜,莲藕粉糯可口,清甜的汤汁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却是极为可口。
“好吃吧!”
少女虽戴着帏帽,可是见自己的品味被人认同,顿时高兴的摇头晃脑,兴致也明显高昂起来,“这汤汁可是王伯的独家秘方,金陵城只此一家,只有秦淮河畔的莲藕和城南桂花才能做出的味道。”
说起喜欢的东西,江绾依像打开了话匣子般喋喋不休道:“出了金陵,其他地方的味道总是欠缺一二,若是金秋时节,王伯还会特意做金桂饼,到时你一定要尝尝。”
金秋时节,三旬过后,或许那时,一个已娶了侯门嫡女相敬如宾,一个亦嫁做人妇举案齐眉,往昔种种,皆成回忆 。
似是戳到了痛处,沈确捏紧了羹勺,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仿佛最终的不是甜丝丝的糯米,而是苦涩难咽的黄莲。
江绾依用力闭紧眼眶,她抬手调整了一下帏帽,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有它,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定被沈确看了去。
就算不照铜镜,她也定能想象自己当下的模样,必是眼眶鼻尖通红一片,小时候受了委屈,往往是话还没说眼泪就哗哗先流下来。
江绾依吸吸鼻尖,压下心中一波一波涌来的酸涩,瞧着面前低头不语的沈确,故作语调轻快地调侃道:“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大少爷吃惯了盛京山珍海味,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东西?”
话音刚落,沈确便端起碗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啪”的清脆一声,见底的粗瓷碗拍在桌上。
江绾依面带诧异道:“你若不喜欢也不必勉强。”
“很甜。”沈确轻声呢喃,没等江绾依反应过来,他长臂一挥,便将少女面前那碗堪堪只动了一勺的粥端到自己面前。
原本被金黄色汤汁包裹的糖藕粥已然冷却,表面凝结成薄薄的糖膜,色泽暗沉,沈确似乎毫不介意般大口大口的吃着,“嘎吱”声音在齿间碎开,一碗凉粥很快见底。
江绾依咯吱咯吱直笑,“有这么好吃?若是你喜欢,让王伯再做一碗罢了,何必吃这凉的粥。”
说罢,掏出怀中的手帕,自然而然伸到他的嘴角,就像在盛京中千万次那般一样。
很快江绾依便醒悟过来,她轻轻一挥,机械的将手臂收回去,轻声道:“刚刚有只飞蛾罢了。”
沈确慢慢坐直身体,两碗扎扎实实的米粥下去,似乎塞满到他的嗓子眼中,明明吃了甘甜的米粥,只是心底怎么愈发难过。
饭后付银钱的时候,沈确和江绾依争相将碎银子递到王伯面前,王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手一挥将沈确的银子纳入怀中。
最后王伯神色颇为认真的教训江绾依,“女娃娃,这你就不懂了,付银子的事,自当该让相公来嘛。”
见王伯误会,江绾依连连摆手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
“您教育的是。”沈确及时打断欲张口解释的江绾依,拱手作揖,一片诚恳,顿时哄得王伯满眼赞许,连连点头。
他转身眉眼含笑瞧着江绾依,轻声道:“要听老人家的话,走吧。”
说罢,扯着江绾依脚步轻快流入汹涌的人群中。
今日一行到这里,沈确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他挺直腰板,迈着轻快又沉稳的步伐,昂着头,高高的马尾摇晃,嘴角勾出一抹不羁的笑容。
他轻阖眼,摇头晃脑地一会看看这家店,一会瞧瞧那家店,就是假装看不见频频望向他却欲言又止的少女。
帷幕下的少女的双眸一定是明亮而又灿烂的,脸颊气鼓鼓地,心里一定是在凶狠的骂他,沈确点点头,可凶了。
很快他发觉江绾依的步伐越来越快,她似乎被气急了,简直像初生的小牛犊般拱着头牟足劲往前冲,每次有有惊无险的与行人擦肩而过。
沈确飞快赶上她的脚步,抓住少女小臂,刹住她的脚步,弯下腰伏低做小道:“我错了我错了,绾依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嗯?”
夏日炎炎,江南纱裙本就质地细腻柔软,沈确手掌牢牢抓住她的臂膀,他的掌心滚烫,透过薄薄的衣衫,炙热的温度如同电流般瞬传遍全身,丝丝麻麻,江绾依一怔,下意识转身,便对上沈确深邃如渊的眼眸。
见江绾依终于舍得回身,沈确小心翼翼低声哄着,少年嗓音如清润的山泉缓缓流过江绾依耳畔,她的耳朵不知不觉间攀满云霞。
“好了,我知道了。”江绾依干巴巴说道,顺势将手肘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