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阁掌柜在车夫的搀扶下,颤巍巍下了马车,瞥见明明眼含失望却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的沈确,挤出一个苦哈哈的笑。
掌柜心中暗骂,城北天桥下的算命瞎子说今年他命中犯煞必有一劫,他起初以为不过算命的想骗几个钱没把它当回事,现在可好,竟然在今日应验了。
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可是沈家独子,年纪轻轻已是昭国的从三品少将军,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可不得哄着捧着。
掌柜一抬眉打量着他的面色一边仔细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赔笑道:“沈公子,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候到晌午,也没见江姑娘来……我又生怕江姑娘在路上磕着碰着,专门派小厮去江府门前候着,只是……”
掌柜的擦擦汗,犹豫着是否要把话说完。
“只是什么。”
沈确单手握拳藏在背后,漆黑幽深的眼眸中似是含着滔天巨浪。
掌柜心一横,“今日江府不曾有人外出,倒是钟家的小公子穿着簇新的衣裳,喜气洋洋登了门,直到响午都没出门。”
周身气息陡然突变,掌柜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面前的年轻人气势凌人,寒冰一寸寸结满眼眸,寒意四溢,双唇紧抿,浑身肌肉紧绷,每一寸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沈确遥遥望向前方,白日的金陵城又恢复成一派热闹的模样,不绝如缕的吆喝声声传来,人流如潮水般汹涌,只是无论沈确怎么找,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怕是也不会再出现了。
足足一刻钟后,沈确终是死了心,他长腿一跨翻身上马,拉紧缰绳,最后看了一眼繁花似锦的江南,不再犹疑,一扯缰绳,挥着皮鞭,马儿一声长啸,撒开蹄子向城外跑去。
一人一马很快便消失不见,徒留掌柜一人在原地松了口气。
景星焕彩耀闺房,吉日佳辰合卺觞。
半月的光景转瞬即逝,钟望秋穿着一袭绣着金丝牡丹的大红喜袍,一改往日颓态,倒也没是个眉清目秀的清俊工资,他的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打量着这座江家为成婚赠与的新宅子。
江家到底舍不得脸面,也不忍心女儿嫁过来受苦,府邸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簇新的一干家具,还有院中几株错落有致的海棠树,处处透着精巧。
钟父身着紫色锦袍,只是再合身的袍子也遮不住长年累月浸淫酒色亏空虚浮的身子,他摸着下巴的络腮胡,无不得意道:“为父这计如何,先把绾依娶进门,避免夜场梦多。”
钟望秋眨眨眼,他本以为与江绾依再无缘分,谁料上天垂怜,只是想起如今江绾依对他的嫌恶与避之不及,钟望秋神色不由再次黯淡。
钟父心有所感,老神在在拍拍钟望秋的肩膀,恍然发觉一直藏在自己身后的儿子如今已是比他高出半个头颅,也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瞧着失落不已的钟望秋,钟父浑浊的眼球弥漫出一点笑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等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尘埃落定,你怕什么。”
钟望秋苦笑,“只是如今绾依怕是恨毒了我,岂会心甘情愿。”
钟父轻哼一声,面上带着几分狠戾,“你放心,为父自有法子,等待瓜熟蒂落,到时还怕她江绾依跑了不成,望秋,切莫妇人之仁。”
钟望秋心底隐约猜到钟父的筹谋,虽隐隐不赞成,可是一想到日后红袖添香,一家三口气了融融的景象,他整个人就像泡进蜜糖罐子里一般,经历过牢狱之灾,钟望秋已然明白人生来便已有云泥之别,今后他只想与江绾依好好过日子,如此,便满足了。
钟父还在一旁絮絮叨叨,钟望秋已然听不进去,胸前大红花随着微风轻扬,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这定是他最后一次伤害江绾依,日后他定会百倍千倍的补偿她疼惜她,用余生恳求她的原谅。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江府里里外外却似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红烛垂泪,映得满屋猩红似血,栩栩如生金线绣凤的大红嫁衣裹着江绾依单薄的身躯,如同行尸走肉般僵坐在妆奁前,金灿灿的步摇沉沉压着发髻,却压不住她浑身萦绕的死寂。
桐月红着眼圈缩在角落里,垂着头抹眼泪。
江一黎颓然的坐在榻上,满目怒容愤恨地锤着大腿。
江绾依勾勾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怎么这幅模样,是我穿嫁衣的样子不美吗?”
江一黎看着自家姐姐硬撑的模样,痛意更甚,都怪他,若不是他沉不住气去挑衅钟望秋,钟父焉能想出如此恶毒的计谋,都是他害了姐姐。
江一黎别开头,觉得自己没脸再见江绾依。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