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从庆喜出来之后……
寿长生与江炎枫长久无言。
“行了,你回去吧。”
来到千灯镇的岔路口时,二人停了下来。江炎枫望了望红门所在的南巷,他知道他一会儿一定会往那个方向走。
寿长生转身后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沉默片刻,忽然回头:“炎枫兄,金九伶的案子,你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江炎枫斩钉截铁:“查!当然要查!我身为捕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大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下子就这么断送了两个儿子吧?”
寿长生:“那官府那边?”
江炎枫冷哼一声:“他们不让我查,我也偏要偷偷继续查!老子还就不信了!这明摆着就是一桩冤案,怎么就能这么将错就错下去?”
寿长生:“可若是他们因此真撤了你的职,你那么多年的辛苦岂不就白费了?”
江炎枫又是冷哼一声:“他们若是真因此撤了老子,那老子还真得谢谢他们了!这样没处说理的污糟之地,老子还待在这里干嘛!”
寿长生沉默片刻,嘴里喃喃自语:“即是如此……那就只能……”
江炎枫皱眉看向他:“你怎么了?”
寿长生似是决定了什么,沉思片刻忽然抬眸看向那江炎枫正色道:“炎枫兄,不知你还信不信得过我?若还信得过我,金大川的事情……你如果今后调查时有什么新的进展,或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江炎枫看着他这副罕见的正经模样,着实一愣,可随即就忍不住乐道:“你得了吧!就算我信得过你,可这些事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一个臭买布的,又能帮得上什么?”
寿长生欲言又止:“至少……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江炎枫笑着摇摇头:“你能有什么好主意?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大少爷!对你,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和那个人走太近了!他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戏子,你还是自己小心点吧。”
说罢,他就转身想走。
“等等!”
寿长生一听这话,却又一把将那江炎枫拦住:“炎枫兄,你这一整天总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人家百老板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又说什么通风报信,又说什么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戏子,你到底在暗指什么?”
江炎枫:“我在暗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寿长生:“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指控是需要证据的,你知不知道你那话意味着什么?”
江炎枫乐了:“呵,这还护上了?”
寿长生:“炎枫兄,你还真别拿这种话膈应我。寿某也不是有意袒护谁。本来嘛,这追凶断案本就要讲究个真凭实据。你如今想救这个金大川,我非常理解。说实话我现在也很想帮他翻这个案!但你若是为了救他,就非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恕寿某也无法苟同!”
江炎枫:“寿长生啊寿长生,你瞧瞧就你这德行,还扬言要来帮我?这小戏子你才认识几天啊?你了解他吗?你就这么帮他说话?”
寿长生:“我当然了解。实话告诉你吧炎枫兄,我与百老板其实从小相识,他是什么人,我非常清楚!”
江炎枫:“什么?你们小时候就认识?”
寿长生:“是的,他还在我家住了好一段日子呢。”
江炎枫:“可即便如此,这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你真的还那么了解你这个故人吗?”
说到这里,寿长生却沉默了。
“人是会变的,长生老弟!”
江炎枫在他肩头拍了两下:“更何况,他还是个戏子!这台上台下,戏里戏外,你真的确定如今你看到的这个他,还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他吗?”
寿长生:“……”
江炎枫:“我之前,因为一些案子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他很聪明,而且逻辑缜密,反应极快,对我抛出的一切问题对答如流,并且总能回答的天衣无缝,让人寻不出一丝破绽。但就是他这种天衣无缝,才总让我感觉到不舒服。”
寿长生:“……”
江炎枫:“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一个大夜天。那天,我在城北巡逻,行至一条僻静昏暗的小巷时,忽然看见他迎面走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百乐笙,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只那一眼,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也一下子就凉透了!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有种直觉,好可怕的一个人。”
【6】
“两年之间,五人遇害、十人发疯、二十多人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而且出事之人,都多多少少都与他有些关系。”
回去的路上,江炎枫的声音挥之不去。
寿长生心中震惊不已,竟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短短两年时间里,这小小的千灯镇里竟发生了那么多事!然而震惊之余,寿长生依旧觉得他这种所谓的“有些关系”颇有些牵强。
毕竟千灯镇拢共就那么大。平日里那么多人在一块地皮上抢生意,难免有些勾心斗角、矛盾冲突,就算想完全没交集也难啊!红门作为这千灯镇里近两年最炙手可热、也最招人恨的出头鸟,更是少不得与这镇子里的大小商贩有所生意往来。如果非要因此就与那些命案扯上点因果,未免也对人家百乐笙不太公平!
随后二人路口作别。
其实也不算是不欢而散。
寿长生只是觉得那江炎枫定是搞错了什么。或许是对于这些伶人粉头的固有偏见,或许是市井流言招致的不良印象。
更何况那百乐笙本就性子古怪。如今就连自己都拿他没辙,那江炎枫会看他不顺眼倒也挺正常。可不管是什么,寿长生都觉得那都是误会。以至于当他再次回到红门,抬头看着红门那块被擦的锃亮的崭新门匾,还出神了好一阵子。
心中暗暗想着……
金大川这事儿,如今看来的确是不能就这么了了。若是就这么草草结案,百乐笙今后会一直被人戳着脊梁骨怀疑不说,还要搭上金大川一条人命。一想到今日那金大娘恳切的目光,寿长生的心口就总是堵堵的,憋闷的慌。
“看来不把你逮出来,还真是不行了……”
寿长生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着。
他有这种直觉……
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或许,这个人现在就在哪个角落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没错,之前寿长生是决意金盆洗手。
也曾下定决心从江南回来之后,再不用“一炷香”这个名号再去做任何事情。
可如今这个冒牌货都打着自己的名号嚣张到这种地步了!如果再不管,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寿长生气得牙痒痒,心中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晚上百乐笙遭人行刺,或许也与这个冒牌货脱不开干系。或许,这冒牌货还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