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吟呜咽地小跑离去,祥嫔回过味来,不免忧心:“若是她告诉皇上。”
“你我是功臣之女,你怕什么,何况我看见她那张脸就来气!”管文鸳狠狠道。谁不知道傅如吟得宠只是因为有几分酷似离宫的甄氏,既然凭着这份与故人的相似,爱可以转移在她的身上,那么恨同样可以转移……
胡蕴蓉算好运,回到宫不久才下起雨,窗户打开还看得见殿外清泉上被雨水打起涟漪,听这声响倒也是解闷。
夜间她宫里的小太监小正子跑来通传:“小主,祥嫔和管顺仪被禁足了。”这也是胡蕴蓉的主意,但凡宫里各个嫔妃有个风吹草动,都尽可能来向她禀报。
“据说今夜皇上去见傅小仪,傅小仪脸上没什么,可止不住地哭,皇上没办法就为她罚了管顺仪和祥嫔,那打人的小太监送到了暴室去。”
胡蕴蓉示意琼脂抓了把碎银给小正子,他谢完恩毕恭毕敬走了下去。
翌日,胡蕴蓉见到傅如吟,她脸上确实没什么痕迹,只是眼圈还有点肿,想来昨夜哭得很是凄惨,胡蕴蓉出了凤仪宫想与她闲聊几句,傅如吟闷闷不乐,答非所问,不久就不欢而去。身侧却是一抹粉嫩身影,胡蕴蓉自己也爱穿粉色,可这一位与自己总有些不同,已经二十岁的人还像十几岁未出阁少女一般眼神温婉清澈。胡蕴蓉福了福身子:“见过安芬仪,长杨宫往西,芬仪怎的往东回廊去?”
芬仪安陵容定了定神,浅笑嫣然:“陵容是想着去寻李修仪。”
“李修仪?”胡蕴蓉不解,修仪位居九嫔,也就是仅此皇后和敬妃端妃之下,品阶如此之高,她入宫以来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修仪姐姐长年身体不适,深居简出,皇上和皇后娘娘亦特意嘱咐她不必来凤仪宫请安,昌贵人不认识也于情理之中。”
安陵容眼神寂然:“我左不过闲着,就偶尔去陪陪修仪姐姐。”
“蕴容听说,表姐也与安芬仪交好,从前都是请安时远远见一面,也无甚机会说得上话,之前往长杨宫送了点薄礼,后来又想到,芬仪位份更高,又有表哥和表姐爱戴,蕴容那点子心意,如有怠慢,还望芬仪见谅。”胡蕴蓉苦苦压低了自己的眉毛,她确实从来没有寻到机会与安陵容交谈,一是她正想拉拢傅如吟,二是突然到处拜访,未免传出去,说昌贵人心思重,任谁都想拉拢,反而几边都不讨好。
安陵容维持着笑意:“昌贵人送来的料子都极好,陵容差人看过,倒是不敢轻易用了去,就且珍藏起来。”
“芬仪言重,再好的料子,不过都是拿来用的罢了。”
这几日越发寒冷,一阵凉风吹来,安陵容身边的宝鹃眼疾手快为她又理好了方才被风吹乱边角的斗篷,安陵容的发梢翘起,在雪白的肌肤边对比鲜明,反而惹人爱怜,她却不好意思自己用手指将起抚回耳畔,羞涩笑道:“这些日子天亮得紧,听闻昌贵人先天抱病,更要小心身子才是。”
胡蕴蓉再次行了礼:“蕴容谢过芬仪,那蕴容也不叨扰芬仪了,芬仪去见修仪姐姐要紧。”
安陵容走后不久,胡蕴蓉还没回过神来,忽见沈眉庄迎了上来,胡蕴蓉行完礼,沈眉庄眉头一紧:“你方才可是在和安氏说话?”
胡蕴蓉点头称是:“和安芬仪聊了些家长里短罢了。芬仪说打算去见李修仪姐姐……蕴容愚笨,竟不知宫里还有这位姐妹,实在该打。”
“其实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只是那安氏,我必须劝你提防,她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温顺。”沈眉庄笑得多是带着一种讥讽,“曾经,我同她何尝不是姐妹相称。傅如吟也是大胆,本就三千仇恨集一身,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向皇上吹枕边风,只怕她的好日子也没有多久了。”
沈眉庄的眼中没有悲喜,胡蕴蓉实在看不懂她,只明白她好像对安氏和傅氏有着极强的恨意,那人接着冷笑:“你我同常在太后面前侍候,我才多劝你几句,你若听不进去,就当我今日没来就是,我先走了。”
沈眉庄的话过了一夜还响在胡蕴蓉的耳畔,马上就要入冬了,琼脂已经开始在预备燕禧殿上下炭火如何分配,也亏得她的老道,胡蕴蓉才不必在这些事上多费心,胡蕴蓉散开长发,躺在枕上格外不自在。
夜间本就黑暗,大多数人已经下去歇息,又在内殿,胡蕴蓉说得再小声,琼脂也听得一清二楚:“琼脂,你可知道安芬仪与惠贵嫔有何恩怨。”
烛火映在琼脂的脸上,那一轮金亮在黑夜中很是突兀,她面露难色:“小主,奴婢并非万能,何况已经久年未侍奉天子御嫔,只知道个大概,这些细枝末节,恐怕只有她们自己明白。”
“抱歉,我真是有意为难你……”胡蕴蓉紧紧盯着琼脂,“只是我实在疑惑,太后与皇后毫无疑问是一条线上的至亲,可沈眉庄得太后器重,安陵容与皇后走得最近,何以让她二人如此剑拔弩张。”
“目前看来,也只是惠贵嫔自己有心结,安芬仪那倒是看不出什么。”琼脂又熄灭了一处烛火,淡然道,“再毕竟,无论利益多么一致,人究竟都是属于自己的。”
胡蕴蓉的困意渐渐上来,还未等烛火熄灭,她就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