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正坐在炉火旁他最喜欢的那张扶手椅上，他面前放着一张展开的空白羊皮纸，羽毛笔的墨汁滴在泛黄的纸面上。

“在给小天狼星写信呀？”

“是呀，我现在总算知道罗恩和赫敏假期里给我们写信有多难了，我又要让小天狼星知道情况，又不能被潜在的偷信贼从里面看出什么……那你呢，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一会儿去图书馆，塞德今天帮我补习。”

“为什么呀？”

“因为乌姆里奇的禁闭呀……我都没时间练习消失咒什么的。”

“哦，那你去吧，”哈利仔细望着她的脸，希望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太别扭“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难道要在图书馆和他待一天吗？”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你要我帮忙写信吗？”

“不用，你快走吧。”

洛伊丝拎了拎书包带子，朝肖像洞口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哈利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爬过肖像洞口的那一瞬间，洛伊丝听见墨水瓶掉到地上的声音。

塞德里克就在洞口，和胖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旁边画像里的各位女士脸上也都挂着愉悦的笑容，洛伊丝调侃地眨眨眼：

“哎呀，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洛伊丝——”

“打住！别拿出长辈那一套架势说教我！你吃早饭了吗？要不我们先去一趟礼堂？”

“其实我吃过了，但陪你再去一次礼堂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图书馆一边学一边吃……”

“那平斯夫人会把我弄死的，走吧……”

正当两个人走在过道里时，差点没头的尼克从他们面前的墙里飘了出来：

“如果是我的话，我才不会走这条路呢。”

“为什么？”

“皮皮鬼要捉弄下一个从走廊中间帕拉瑟胸像前走过去的人，他会让帕拉瑟掉在那个人头顶上。”

“意料之中，皮皮鬼可玩不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把戏。”

虽然洛伊丝对皮皮鬼的恶作剧嗤之以鼻，但没人想在美好的星期六早上被捉弄一把，她和塞德里克走了一条较远但是安全的路去礼堂，这段多出来的时间里，外面的天空变得越来越蔚蓝明亮。

礼堂里的人算不上多，可能星期六早上大家都更愿意多睡一会儿，但四张长桌上都有拿着《owls高分指南》埋头苦学的人。

塞德里克略过了赫奇帕奇长桌上正朝他招手的厄尼·麦克米兰，也略过了穿着魁地奇球袍的贾斯廷·芬列里，他和洛伊丝一起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单手撑着脸颊看洛伊丝一口一口地把西蓝花塞进嘴巴里。

“嘿，塞德！”厄尼自以为很隐蔽地挪到格兰芬多长桌上，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趴到塞德里克耳边“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吗？”

塞德里克试探性地看了洛伊丝一眼，发现她什么也没听见，正专心致志地和食物较劲之后，神态自若地拿起一杯南瓜汁喝了一口，他心里有点东西在悄悄发芽，最后有点愧疚地丢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给厄尼：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他觉得自己有点卑劣，肯定没人能想象到正直善良的赫奇帕奇学生会主席也会使用这种小手段，搞得像是洛伊丝和他两情相悦，只差一层窗户纸似的，但他记得赫敏在凤凰社的时候说过，洛伊丝比伍德还像木头，塞德里克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渐渐察觉到自己的竞争者变得很多，他又不是常胜将军。

“你在发什么呆呀，”塞德里克回过神来的时候，洛伊丝已经吃完了早饭，抱着手臂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已经叫了你两遍了……现在能去图书馆了嘛？”

“当然可以！”

塞德里克有些心虚地理理自己的衣服，他一伸手也把洛伊丝的书包背在身上。

“走吧，等到午饭时间我们再回来。”

“还有晚饭，”洛伊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知道我落下了多少功课，恐怕我们今天要在图书馆泡一天了。”

现在的太阳已经又升高了很多，礼堂里因为人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嘈杂，塞德里克一手提着两个双肩包和洛伊丝一起走在走廊里，快要拐进图书馆的时候，费尔奇那只瘦骨如柴的灰猫洛丽丝夫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蹭了蹭她的脚脖子。

洛伊丝蹲下去摸了摸它的尾巴，可惜这只猫的性格和它的主人一样古怪，当她把手伸到洛丽丝夫人的肚子上时，它瞪着两只黄灯泡似的圆眼睛，钻到忧郁的威尔福雕像后不见了。

“它脾气真差……明明暑假在费格太太家住的时候，她那些猫都很喜欢我的……”

“费格太太是给邓布利多办事那位女士吗？你假期怎么不回家去住呢？”

塞德里克把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他想起去年在墓地里发生的种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

“我没生气，也不介意，”洛伊丝拉下他紧紧捂在嘴上的双手“其实在她家也挺开心的，我还帮哈利教训了几次他那个又蠢又肥的表哥……下个假期我还想试试去赫敏家住，或者和金妮在一起也可以……”

“其实你也可以来我家……做客，我妈妈听说那些事情之后一直很想见见你。”

“真的吗？！那我圣诞节的时候可以去你家里吃顿饭，阿姨做的饼干真的很好吃！新鲜出炉的肯定更好吃！”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下塞德里克真的有点期盼圣诞节了。

在最近几个星期，部长康奈利福吉频繁采用新的法令对魔法学校实施改进，就在不久前的8月30日，魔法部通过了《第二十二号教育令》，确保如果目前的校长不能提供某一教职的候选人，将由魔法部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紧接着他们又通过了《第二十三号教育令》，乌姆里奇成了霍格沃兹的高级调查官。

洛伊丝举着手里的《预言家日报》，她一边把珀西接受采访时说出的话读出来，罗恩一边气得发抖。

“他前几天还写信，叫我和哈利断绝关系，洛伊丝，你说珀西是不是有病？”

“可能是有点，但我说实话，罗恩，你哥哥现在的样子更像是被福吉洗脑了，更需要随便你们家哪个人狠狠抽他二十个耳光，也许能把他脑子里那些垃圾抽出去。”

“现在总算知道我们怎么会弄来个乌姆里奇了！福吉通过这个‘教育令’硬把她派到了我们这里！现在福吉又给她权力检查其他教师！”赫敏呼吸急促，两只眼睛炯炯发亮“我真不敢相信，这简直是无耻！”

“她确实是无耻。”

哈利低眼望着放在桌上的右手，看见乌姆里奇逼他刻进皮肤里的那句话还留着的泛自的淡淡痕迹，洛伊丝也遮遮掩掩地用袖子盖住自己右手的手背，看见哈利盯着她看，手指竖在嘴唇上对他摇了摇头。

“哎呀，我们得快点，”赫敏说着一跃而起，“如果她要检查宾斯的课，我们可不能迟到！”

然而乌姆里奇并没有检查他们的魔法史课，这节课仍然像上个星期一那样枯燥乏味，他们赶去上两节魔药课时，她也不在斯内普教授的地下教室里，后来斯内普教授在上面讲得热火朝天时，哈利一直盯着他的魔药课论文那一角草草批着的“D”。

乌姆里奇挑不出维克多教授的算术占卜课什么毛病，但和他同一时间的占卜课教授相对来说就比较惨了，黑魔法防御课上哈利和洛伊丝坐得很近，他一边打量再次让同学们自主阅读的乌姆里奇一边和她讲占卜课上发生的事。

“特里劳妮教授说那个老母夜叉会遇到可怕的危险，可把她给气了个够呛，虽然她——”

乌姆里奇哼着小曲巡视过来，哈利一下子止住了话头，装作很认真阅读课本第二章的样子，其实只是在查看目录里第二章的页码，他突然发现赫敏又把手举了起来。

乌姆里奇也注意到了，而且，她似乎已经对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想好了对策，这次她不再假装没有看见赫敏，而是站起来绕过前排课桌，面对面地站在赫敏跟前，然后弯下腰压低声音，不让全班同学听见她说话：

“这次又怎么啦，格兰杰小姐？”

“第二章我已经读过了。”

“那好，接着读第三章。”

“那一章我也读过了。我把整本书都读完了。”

“那好，你应该能够告诉我，在第十五章里，斯林卡关于反恶咒是怎么说的。”

“他说反恶咒这个字眼不恰当，‘反恶咒’这个字眼实际上是人们用来称呼他们的恶咒的，他们想使那些恶咒听上去更容易被人接受。”

乌姆里奇扬起眉毛，尽管不乐意，她还是得心服口服，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但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

“是的，不同意。”赫敏不像乌姆里奇那样悄声耳语，而是用传得很远的声音说话，把全班其他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斯林卡先生不喜欢恶咒，是吗？但我认为当恶咒用于防御时，是会非常管用的。”

“哦，你这么认为，但恐怕在这个教室里真正重要的是斯林卡先生的观点，而不是你的观点，格兰杰小姐。”

“可是——”

“够了！”乌姆里奇教授走到教室前面，刚开始上课时那种喜气洋洋的劲头一下子不见了“格兰杰小姐，我要给格兰芬多学院扣掉五分。”

“为什么？！”

洛伊丝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下子火冒三丈，赫敏有点着急地一直拽她的袖子让她坐下来，她小声对气呼呼的洛伊丝说：

“你别掺和进来！”

“因为用毫无意义的打岔扰乱我的课堂纪律，我在这里教课采用的是魔法部批准的方法，不包括鼓励学生对他们不很理解的事情发表自己的观点。以前教你们这门课的老师也许给了你们更多的自由，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通过魔法部的调查……大概奇洛教授除外，至少他似乎只教授适合你们这个年龄的内容——”

“我可不觉得奇洛是个好老师，他好到什么程度，昏昏欲睡的课堂？满教室的大蒜味儿？还是——”

“还是让伏地魔黏在他后脑勺上？”

哈利和洛伊丝一唱一和的几句话一出口，教室里立即是一片掷地有声的沉默。

“波特先生，特里小姐，我认为再关一个星期的禁闭会对你们有点帮助。”

乌姆里奇面对全班同学，咧着大嘴沾沾自喜地笑起来。

第二个星期关禁闭，哈利迎来了比上个星期更糟糕的后果，洛伊丝编造出的理由失效了，乌姆里奇再也不让哈利去参加魁地奇训练，于是两个人在星期一的晚上饱受折磨之后，还要迎接星期二早晨安吉丽娜的大喊大叫。

她的声音吵得太响了，使得麦格教授离开教工桌子，飞快地朝他们走来。

“约翰逊小姐，你怎么敢在礼堂里这样大吵大嚷！格兰芬多扣掉五分！”

“可是教授，哈利又弄得自己被关禁闭了！这次连魁地奇训练都不能去！”

“怎么回事，波特？”麦格教授转过身来对着哈利严厉地问“禁闭？谁关你禁闭？”

“乌姆里奇教授。”

“我上个星期一警告过你之后，你又在乌姆里奇教授的课堂上发了脾气？”

“是的。”

“那你呢？特里小姐？！别告诉我你也——”

“我很抱歉，教授。”

洛伊丝低下头，不敢去看麦格教授方框眼镜后严肃的眼睛。

“你们两个必须管住自己！不然会碰到大麻烦的！格兰芬多再扣掉五分！不！每人五分！”

“但是教授，我们已经被惩罚了！为什么还要扣我和洛伊丝的分？！”

“因为关禁闭对你们不起作用！还有你！约翰逊小姐，再让我听见你在魁地奇场地外的地方大吵大嚷，你就有可能丢掉队长的职务！”

麦格教授大步流星地走回教工桌子，安吉利娜怒不可遏地瞪了哈利一眼，也昂首挺胸地走了，哈利一屁股坐在罗恩身边的板凳上：

“她扣了格兰芬多的分数，就因为我每天晚上手背——都被关禁闭！那叫公平吗，公平吗？”

“我知道，哥们儿，”罗恩同情地把咸肉倒进哈利的盘子里“她肯定有毛病了。”

赫敏却只是翻着她的《预言家日报》，什么也没说。

“你认为麦格做得对，是吗？”

哈利气愤地对着遮住赫敏面孔的康奈利·福吉的照片说。

“我希望她没有给你扣分，但我认为她提醒你别对乌姆里奇发脾气是对的。”

赫敏的声音在说话，哈利眼前却是福吉在报纸的头版上穷凶极恶地打着手势，显然他是在发表什么讲话。

“你们两个再这么和她顶撞下去，可能就不止是关禁闭了。”

洛伊丝察觉到赫敏在生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但赫敏一整节魔咒课都没有和她说话，没有和她坐在一起，连变形课也没有，乌姆里奇对麦格教授的课堂指手画脚的时候，洛伊丝一点儿看麦格教授让她吃瘪的劲头儿都没有，她坐在角落里的位置，有点委屈地挥着魔杖，没挥几下就哭了。

如果让她自己悄无声息地哭几分钟，说不定很快就好了，可是因为哈利的事和她很久没说话的拉文德偏偏丢了个小纸条给她，洛伊丝一打开看见上面潦草的一行“你还好吗？”，眼泪就像泄洪一样往出冒。

她在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位教授发现之前带上了兜帽，遮住自己湿乎乎的脸，但她小声的抽噎还是被大部分同学都听见了，连迟钝的纳威都把绣着名字的手帕递给她。

整节课乌姆里奇坐在角落里往写字板上记了又记，当麦格教授最后叫全班同学收拾东西下课时，她站了起来，一张脸板得吓人。

同学们鱼贯走出教室后，乌姆里奇教授朝讲台走去：

“你在霍格沃茨任教多长时间了？”

“到今年十二月就满三十九年了。”

“很好，你将在十天之内收到对你的调查结果。”

“我迫不及待。”

麦格教授的口吻极其冷漠，她大步走向门口，推着落在大部分同学身后的洛伊丝向前走：

“快点，一会儿去上神奇生物保护课好好表现，让威尔米娜帮你加点分。”

洛伊丝感觉到麦格教授的手在她脸上抹了抹，忍不住笑了笑，并且可以肯定，麦格教授也回给她一个同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