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笨拙地施放了几个愈合如初给洛伊丝,让她在自己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一道咒语忽然飞过来,炸碎了她们之间的石头地板,幸好几秒之前哈利已经抽回了他的手,现在那里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坑。
一只粗壮的手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过来,把洛伊丝猛地推到一边,她对着地板狠狠啐了一口,用魔杖对准那个掐住哈利的喉咙拎起了他的食死徒。
“把它给我!”戴着面罩的食死徒咆哮着“把预言球交出来!”
洛伊丝尝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现在还没有办法连贯地说出咒语,于是扑到他身上,用魔杖对准面罩上的眼孔狠狠戳了进去。
食死徒痛得大吼一声,立马丢下了哈利,哈利落地后急速转身,冲着他气喘吁吁的大喊:
“Stupefy!”
食死徒仰面倒了下去,像个沉重的沙袋一样砸在洛伊丝身上,又是一阵钝痛感袭来,他的面罩磕在地上掉了下来,弄断了洛伊丝插在他眼睛里的魔杖。
“对不起……等事情结束我陪你去买一个新的。”
哈利说着把眼眶还在流血的食死徒拖到一边,小天狼星和他的食死徒对手们踉跄着从他们身边经过,搏斗进行得十分激烈,他们的魔杖挥舞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洛伊丝被哈利拖着向后退,她的手杵到一个硬邦邦的球状物体,还以为哈利弄掉了预言球,慌忙把它捡起来,但是展开掌心只看见穆迪教授带魔法的眼睛骨碌碌地快速旋转着。
魔眼的主人被咒语打得踉跄两步,最后站定在洛伊丝身边,头上鲜血直流,他的攻击者多洛霍夫看见了哈利和洛伊丝,丑陋的脸高兴得几乎扭曲。
“Avada——”
唐克斯从和贝拉特里克斯的战斗中脱身,一肩膀撞飞了多洛霍夫,穆迪教授默契地和她交换了位置,去对付已经给唐克斯身上造成了好几道伤痕的疯女人。
“谢天谢地你没事!”
洛伊丝带着哭腔拥抱了唐克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冲进她的鼻腔,哈利跳起来高喊:“统统石化!”,把想要偷袭他们的多洛霍夫再一次打晕在地上。
“干得不错,”唐克斯牵动失去血色的嘴唇给了两人一个微笑“但现在是大人时间了,小孩子们快点——”
她按着两个人的脑袋迅速弯下腰,一道绿光险些击中了唐克斯,屋子对面的石头台阶上站着贝拉特里克斯,她得意地转过身去,重新投入了战斗。
“哈利,拿好预言球,带着洛伊丝快跑!”
唐克斯说完就朝贝拉特里克斯冲过去,接下来的情形洛伊丝没有看见,金斯莱和卢克伍德从她眼前晃过,四处飞溅的咒语差点打在她脸上。
哈利蹲下身想让女孩子跳到他背上来,但洛伊丝没有动作:
“去帮帮小天狼星,他比我更需要你,食死徒有太多了。”
“但你的腿——”
“不是断了……你看得出谁的处境更危险。”
哈利咬咬牙把预言球塞进她口袋里,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冲向了小天狼星。
洛伊丝在一大堆不分敌我的咒语中艰难移动,失去魔杖的她调动浑身全部的灵敏劲儿只为了走路,她听到贝拉特里克斯因为小天狼星没被打进帷幕里正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诺特!杀了那个小畜生!”
洛伊丝闻言猛地抬头,埃德加·诺特挣脱开了她的束缚咒,正站在距离不远的石阶上。
他的目光略过了洛伊丝,仿佛他的女儿是一个不重要的摆件,一个闪身直接出现在了可可身边。
“可可!打他!”洛伊丝放声大叫“我才是你的主人!”
但可可没有办法抵抗家养小精灵身上固有的规则,她尖叫着四处躲闪防御,很快被咒语割断一只耳朵,像一根燃烧过的干枯火柴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埃德加没有丝毫怜悯,冷着脸举起了魔杖——
“爸爸!不要!”
洛伊丝撕心裂肺地叫喊道,埃德加的动作一顿,反倒是贝拉特里克斯彻底被惹怒了,气急败坏的她用魔杖对洛伊丝发射出绿光:
“Avada Kedavra!”
洛伊丝无处躲闪,徒劳地闭上了眼睛,但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
有东西像钩子一样把她整个人钩离了原地,重重撞上一堵人形屏障。
——他对女儿施放的飞来咒起效了,这实在是在埃德加的意料之外,贝拉特里克斯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吞掉,那个疯女人少不得要和主人告一状……没什么所谓,他已经做好了受惩罚的心理准备,洛伊丝也不可以再留在霍格沃兹,他不能把女儿留在打起仗来首当其冲的地方。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断了他对未来的畅想。
洛伊丝眼睁睁看着父亲因为自己带来的惯性力,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向他身后缥缈的帷幕倒去……可可失去了行动能力,她失去了魔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阻止这一切。
“不要……爸爸……不要!”
她的每一次喊叫都像自己身体里的一次小型地震,引起情感的连续性雪崩,埃德加倒进了古老的拱门里,消失在帷幕后面,洛伊丝的呼吸变成了炙热的喘息,她知道帷幕另一端什么也没有,但还是拖动沉重的身体来到了拱门另一边。
“爸爸……”
洛伊丝垂下头,灰扑扑的长卷发末端掉在地上,像受伤鸟类的翅膀,在遥远北方不间断的冬天里滴满脏雪化成的水,经历很多很多人类震耳欲聋的反复恐吓,在春天到来前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唐克斯一连发射出好几道咒语,在她对面的多洛霍夫顺着台阶向下滚落后来到了洛伊丝身边,拦腰抱住她往与帷幕相反的方向拖。
“救救他……朵拉,求你,”洛伊丝拼命挣扎“带他出来,你们可以把他关进阿兹卡班去……不应该是这样的——”
“已经没有办法了,洛伊丝,我很抱歉,”唐克斯尽力把她揽在怀里,声音放得很轻“没有人可以救他,他已经死了。”
唐克斯硬邦邦的桡骨硌痛了洛伊丝的肩膀,她听见自己在原始石洞一样满是碎石块的房间里大喊:
“杀了她!金斯莱!杀了莱斯特兰奇!杀了这个死女人!”
“听见了吗?!诺特的女儿叫你杀了我!”贝拉特里克斯挡掉金斯莱一道闪着金光的咒语,越发像得到礼物的幼童那样欣喜若狂“我替食死徒教出一个好女儿!”
洛伊丝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压在她胸口的愤怒像烙铁一样蒸发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她夺过唐克斯手里细长的木棍,忘记自己是怎样挣脱了束缚冲到贝拉特里克斯面前,颤抖着举起了魔杖:
“Avada——”
可是她的咒语念到一半忽然熄火,洛伊丝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眼,看见了邓布利多白花花的胡子和头发。
“你们做得足够好了,孩子,”他的声音古老而庄严“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睡吧。”
*
洛伊丝与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第一次见面,是在圣诞节前夕。
孤儿院早早挂起反复利用了很多年的假槲寄生,带着一股地下室的霉味儿,院长和老师们脸上也在发霉,尽管面对要来领养小孩的夫妻时他们总是堆着笑,但是面具底下的每一张脸洛伊丝都不想见到第二次。
这也是埃德加把她从孤儿院领走时,她被一种不知名的喜悦填满的原因。
天空那边翻滚着的乌云吞噬了太阳,阴恻恻的天空开始往下飘雪,洛伊丝牵着爸爸的手,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侧脸。
她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爸爸长得很好看,洛伊丝晃晃小脑袋,又回忆了一下妈妈的长相,信心满满地觉得自己长大以后也会很好看,而且她小时候读过很多很多童话书,觉得爸爸妈妈之前一定经历了一个美妙的爱情故事,就像王子和公主一样,一见钟情之后有了她这个爱情结晶。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呢,洛伊丝有点想不明白,她被爸爸抱上了一辆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一座庄园。
谁会不想要一个漂亮的家呢?连孤儿院里3+5都算不明白的波利德也知道和洛伊丝抢幼儿园里唯一一张粉色的四柱床,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离开孤儿院,找到了英俊的爸爸,甚至还有一个商店玻璃窗里才会出现的,玩具城堡似的家。
呈现在她面前的一切是一块包着金色锡纸的巧克力,洛伊丝满心欢喜地接受了,但等到她一点点拆开巧克力印着花纹的外包装,里面融化的苦涩就像浪潮一样席卷了她。
血统,私生女,成长中的忽视,宴会上恶意满满的私语,二十四小时里反复烹饪的惶恐,微不可闻的父爱,庄园女主人失去生气垂下的手,她所有的期盼都被消磨掉,一切最终下沉成一个毫无归属感的房子,冷冰冰地隔绝了她和诺特家的所有。
如果她从来没有穿越前的记忆,或者从来没有掺和过什么拯救世界的事,也许洛伊丝会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十七岁就搬出庄园,做一只孤零零但自由的小鸟,在远离战火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度过平淡的一生。
但现在,她在医疗翼里猛然惊醒,哈利正坐在罗恩的床头,他们一起读着《预言家日报》的头版,金妮蜷缩在她床脚,用牙齿撕掉了一块巧克力蛙的包装纸。
“谢天谢地,最后一个也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金妮虽然这样说,但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显得有些不安。
洛伊丝扶了扶被包扎好的额头,花了些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慢吞吞地开口,说出每一个字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小天狼星他们都没事吧?”
“他们都挺好的,”哈利放下报纸,打量了洛伊丝一会儿“但是,洛伊丝,我必须告诉你——”
“我爸爸没救了,我知道。”
洛伊丝向后靠了靠,酸痛的后背挨上软绵绵的枕头,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进头发里。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哈利没有在意朝他拼命使眼色的纳威,而是狠下心继续说“对不起,但是莱斯特兰奇扭断了可可的脖子,我们把她埋在——”
“你撒谎!”洛伊丝猛地跳下床,地上一部分的包装纸被踩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这不公平!”
“洛伊丝……”
赫敏微微一缩身体,一只手放在疼痛的肋骨上叫她的名字,她并不知道洛伊丝的话是什么意思。
洛伊丝一翻身抓住金妮的手腕,眼睛通红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