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清冷冷的月光洒入阳台,纪嘉树嘴里衔着根烟,趴在栏杆上欣赏盛宅那能跟苏州林园媲美的中式庭院。
即将升上初中的那年暑假,他意识到了对盛穆的异样感情,自认为对不起盛家父子的他深陷自我厌恶中。在度过无数个恐慌又无助的日夜后,他选择靠抽烟跟打架来麻痹自己。
那是一段很荒谬的时期,现在想来只觉得愚蠢。还好时间不久,意识到打架斗殴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后,他戒了烟,重新变回大家眼中的好学生。
只是偶尔,在他情绪极度烦躁的时候,他会抽上一两根,靠尼古丁麻痹意识。
今夜就是。
一想到明天要跟盛穆一起去度假山庄,他就怎么也静不下心。他害怕自己的感情会暴露。
房门被人推开,盛穆扫了一眼摊在地上的行李箱以及床上堆着的衣服,问道:“还在收拾行李?”
纪嘉树怔了怔,转过身“嗯”了一声。
盛穆随手拿起一件卫衣,摊开看了看:“没挑到合适的吗?这两年你身形好像没怎么变。”
上大学后,纪嘉树用他母亲留下的钱在市区买了一套89平的小户型搬了出去,很少在盛宅过夜,留在这的衣服几乎都是高中时期的。
“不是没挑到合适的,是还没开始理,我只是先拿出来放这里。”
“那就别理了,这些衣服都旧了,明天去商场买几套新的带过去好了。”盛穆翻了翻,拿起一件放在鼻端闻了下,又扔了回去。
都是旧款,还穿过好几次。
纪嘉树嘴里含着烟,没有出声。
盛穆已经走到了阳台边,他的目光落在纪嘉树嘴上的烟:“不是说戒烟了吗?”
纪嘉树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心里烦。”
“烦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烦你。
纪嘉树没好气:“说了你也解决不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我现在在你眼里这么没用了?”盛穆是真不理解,他发现自己不再那么了解纪嘉树。不知从何时起,他几乎不再开口问他要什么,也不再跟他说生活中的事。
不止是态度的转变,他离他好像也越来越远。
嗯嗯,跟你说喜欢你,想睡你,然后吓死你。纪嘉树在心里说。
盛穆走到他边上,将他的烟从嘴里抽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轻轻擦过他柔软的嘴角。
“沾到灰了。”
纪嘉树有点没反应过来,几秒后,微微瞪大了眼睛。盛穆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将吸了一半的烟放入自己的嘴里,舌尖微微一卷,眯眼吸了一口。
“……你,堂堂盛大总裁是连烟都抽不起了吗?还要抢别人的。”
太过了,怎么能抽别人抽过的,不怕口……口水吗?!
纪嘉树被他过于自然的举动吓懵了。
“堂堂纪大明星现在小气到连根烟都舍不得?”他声音微哑,双手搭在栏杆上,慵懒随意。晚风把他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头发也有些凌乱。他喉结一滚,吐出一个烟圈,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英俊锐利的眉眼,纪嘉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不是。”纪嘉树咽了下口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耳根发烫,心脏快得像要脱轨,他胡乱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根慌张地塞入嘴里。
“刚才在餐桌上为什么不让盛行谦把话讲完。”盛穆突然说。
“怕你们起争执,难得回一趟家,不要不高兴。”纪嘉树晃了晃脑袋,将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走。
他说得认真:“盛穆,你别一生气就叫叔叔名字,叔叔其实是爱你的,他只是不太懂得表达。”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有种莫名的讽刺,盛穆用食指跟中指夹住香烟:“我知道,只不过他更爱他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怕它在我手上毁掉。”
“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你也说是现在了。”
“……”
父子两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纪嘉树三言两语就能调解,他只能点到为止。
他亲眼见过少年盛穆的痛苦,不可能因为盛行谦对自己好就去道德绑架他。
月色如霜,夜风吹来桂花的香气。
说来奇怪,今年桂花开得特别晚,十月底了还没谢光。
纪嘉树受不了两人之间过于安静的氛围,换了个话题。
“温泉山庄,我还以为你不想去呢。”
“是不想去,公司出了点问题还没解决,不过……”盛穆顿了下,歪头直勾勾地盯着纪嘉树,“对你身体好。”
平静无波的心湖像被扔下了一块石头,掀起一片涟漪,纪嘉树抿了抿唇,强装镇定:“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身强体壮,一拳能打倒十个你。”
“就凭你178的身高?”盛穆有些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纪嘉树皱起了眉头,在生气的边缘。
盛穆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妙:“……别炸毛,没有说你矮的意思。”
纪嘉树还是炸了,男人的身高不容污蔑:“艹,老子赤脚178.5,穿鞋180,哪里矮哪里矮!”
“别说脏话,这么大声,你想把我爸吵醒吗?”
“我才没有很大声!”纪嘉树嘟囔着,还是探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盛行谦的房间没有灯光透出来。
他收回身子时手臂不小心碰到了盛穆的手肘,他垂下了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