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子边密密麻麻全是人。一人鼓起勇气当了出头鸟,剩下的紧赶着全跟来了。
远不止角落里那些。看这摩肩接踵的势头,人数该比原来的翻了一番。
眼前如孔雀开屏般伸来一堆手。
“给我来四杯。”
“我先来的,我要十杯。”
“我包圆。”
……
姜姀看向干得火热的宋衍,默默替他捏了把汗。
从前她只当过资本家的牛马,从未有过站在上帝视角看牛马干活的经历。
如今她只负责敞开了收钱,虽然内心过意不去,却又实在舍不得到手的钞票飞了。
摊子前挤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引发了小面积的交通堵塞。
未免秩序混乱,她用写招牌剩下的笔墨,给那些争先来抢的女子们排了号。
宋衍作为唯一的劳动力捶得耳畔生烟,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以至于后背上都是雪白的盐粒子。
早晨时候来帮忙的村民回去补了三次货,到后来苏婶他们只能现摘现洗,挨到傍晚时分终于弹尽粮绝。
蔬菜还有,但人是累到一滴都没有了。
那些排了好久队还没买上的女子们悻悻而归。
不过姜姀允诺她们手里的号牌明日还作数。到时候可以凭号牌优先购买,倒也是谁都没得罪。
宋衍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挂着。虽半睁着眼,但眸底近乎失焦。
估摸着他现在应该没有返程的力气,她便在摊位上点了点今日的收益。
他这一下午,竟凭男色捶出了五百三十八杯的惊人销量。果然从古至今女子的购买力都不容小觑。
回家路上,姜姀主动请缨拉上载货的板车。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知道的。
今日的大销冠需要好生歇息,明日才能继续为之奋战。
她扛吃扛吃地拉着板车,偏过头去,见宋衍虽满脸疲态却嘴角勾起,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宋郎君今日也很高兴吧。赚了这么多钱,还有这么多美女来瞻仰你的美貌。”
宋衍自累瘫了以后就没开过口,现下也只是望着她,目光如水,笑而不语。
他仰起头,天边夕阳正好。
从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踩着晚霞,和一人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回家。
他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直到永远。
……
次日,姜姀起了个大早。
洗菜备菜一条龙,而后又带着宋衍上街去了。
还没走到,就见着昨日拿过号牌的几位已经在摊位面前等候。
压下心头的窃喜,她忙不迭地帮宋衍把食材和餐具分堆摆好。
今日出门前,她偷拿了岳氏的围裙。给宋衍系上后,顿时有了点家庭煮夫的味道。
早市热闹非凡。
包点铺的包子热气腾腾满街飘香,馄饨摊上的馄饨点着葱油,佐上香脆的现炸油条,馋得她两眼发直。
宋衍是个会来事的:“今早的米粥稀了,我有点没吃饱。你且等着,我去买点热乎的回来,咱们一块儿在摊上吃。”
姜姀应过声好后,欣喜地目送他离开。
起初还能捕捉到他的背影,先去了馄饨铺嘱咐老板下锅,又去油条摊排了会儿队。
只是一道马鸣声过后,再眨眼,人就不见了。
“跑这么远。”她小声嘀咕,转头安抚起昨日的回头客来,“诸位娘子稍等,我……我兄长他去去就回。”
宋衍这一趟,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来。
“出什么事了?”
姜姀见他手里空空,人却是灰头土脸的,第一时间也没问吃食,只顾着关心。
“有人跟着我。我绕了一圈把人甩开,却不慎从围墙上摔下来。”
他倒是语气平平,仿佛摔下来这件事于他不痛不痒。
“摔着哪儿了?”
“腿。”
怪不得见他方才走路微跛,原是因着这个。
“你坐这儿休息。有客人来,稍微招呼下让他们回去就好。一会儿我们收摊回家。”
宋衍举起胳膊,左拍右拍地展示:“手是健全的,不耽搁做营生。”
拿他没办法,姜姀起身道:“那我去把你买的吃食带回来。”
她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条纱巾。
“我找了几家店,都没有男人适用的。你且将就着把脸包起来,免得又被人认出来。”
宋衍没接,眼底轻颤,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姜姀看他扭捏,便明说道:“我不在乎这个。就算你是犯事逃来的,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偏见。你就安心吧。”
眼前人陡然松了一口气,接过白纱遮去半张脸。
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郎君,看起来倒愈发我见犹怜了。
不过似乎还缺少点什么。
她折下支野花插在他的发髻上,左右端详过后,道:“就是这个味儿。”
刻意打扮过的娇夫果然深得女子们喜爱,昨日来买过的那些更是惊喜:“哟,怎的还有新花样呢。”
一群人取号拿饮子打得火热,突然有人拨开人群,气势汹汹地杀到跟前来。
“就是他们。昨日午后,我们姐妹几个喝了这家的蔬菜纤体饮后,个个都腹痛泄泻,呕逆不止。大夫说,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