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邋遢的人。我心里嘟囔着。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从不多管闲事。
可是这次好像有什么不对。
于是我走近他,想看看到底他多久才能发现他的围巾耷拉到了地上。
我默默跟自己打了个赌,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抑或是更长?
他向前走了一步,没有注意到我,也没有注意到拖地的围巾。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他站立不动,我眼看着红灯变绿灯再换红灯。
生命可贵,我不陪你浪费时间了,我心里想着往前走了几步。
脚上刺痛,原来是高空坠落的花盆碎瓷飞溅划伤。
再然后,我在纷乱的呼喊声中离开现场。
真是倒霉的一天,我坐在床上给脚上贴着创可贴。
6
我见到他了。
他戴着长长的围巾,一端挂在脖子上,一端耷拉到地上。
我视若无睹,低头开始玩手机。
他居然朝我走了过来。
一起喝杯咖啡?他说。
我不和陌生人喝咖啡。我说。
他笑起来。可你已经和陌生人搭话了。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家,一路上我时刻提防,我觉得这是个潜在罪犯。
7
我又见到他了。
他系着长长的围巾,模样温暖又妥帖。
他说,去喝杯咖啡?
我点点头,仿佛是旧相识。
他说,你不记得我,但我认识你。
这算是最新的搭讪方式?我笑着反问。
8
真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啊。
粉色的咖啡店,温暖的空气。
我感叹着这难得的好天气,与他道别。
我转过身来,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脸。
“这就完了?”江小白拿着鼠标上下滑动,生怕错过文档里的一字一句,可是再往下看就是白纸,确确实实是结束了。“这个开胃菜,写东西一向这么神神叨叨的吗?”江小白始终记得上一篇看的那个精神病文。
“可能被上班逼疯了吧,”孟之澜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看下一篇。”
“下一篇……”江小白有些尴尬,“这篇是我写的,不叫这个名字,也不是这样的题材,是不是……写跑题了?”
“点开看看。”孟编言简意赅。
江小白点开那个名叫《镜听》的文档。
【镜听】撰稿人:江小白
1
早起衙门前枯枝老鸦连叫三声,洗漱时候偏偏手里的大木盆底儿还漏了水,连着公干了十日才盼得这一日的休沐,李炳一边念叨着“晦气晦气”一边穿上厚靴子推门上街溜达去。
今日是十五,大日子,集市上卖肉买菜贩鸡贩鸭的不胜枚举,李炳在衙门里不过是个小小的牢头儿,但锦袍皂靴红帽披挂上身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俗话又说,官比民强,是以路过小摊杂货铺时,那小贩皆拱手称他一声,“李大相公。”
听着敬称,李炳很是受用。
正在他闭眼享受一个又一个敬称萦绕耳畔的时候,突然一声,“呔!我见你!鬼气森森周身绕,冤魂累累难解脱!只怕是!乌鸦报晓触霉头,蝙蝠盘旋命早夭!”
呸呸呸!谁这么不识抬举敢在本大爷面前乱聒噪!李炳一睁眼,正见一鬼里鬼相的灰袍老道,左手执一柄白幡,右手摇一盏铜铃,围绕着他跳来扭去,说他撞鬼,他看这老道被鬼附体还差不多!
李炳一把扯住老道的白幡,呵呵笑道,“我乃是这衙门里的卒子,打杀见得多,刑狱更没少施,祖祖辈辈的侩子手,哪个妖魔敢近身?”
那老道盘发抹油梳得一丝不苟,只在发顶中央露着一截小辫子,衬着圆滚滚的头型,竟然浑似一个葫芦,偏偏这老道手中白幡上还书着四个大字,“糊涂道人”。
糊涂道人笑眯眯地抬手抚上李炳的手,“大相公莫急躁,贫道是见你周身缠绕着鬼气,特特来度你的。”
度我?李炳上下打量这个葫芦成精的老道士,“我有没有妖邪缠身另说,且看你倒像是个妖精变的!来来来,同我衙门里走一趟!”
若是旁的坑蒙拐骗,一见李炳这气势汹汹拉拉扯扯的架势早就怂了,可那糊涂道人一不急二不恼,三不怂来四不跑,竟然乐颠颠地就随着李炳径直去了大牢。
按理说,大牢里面关押谁都是要等县太爷下文书的,李炳说是押着老道进大牢,心里其实也发虚,毕竟他没有正经文书,原本只是咋咋呼呼想吓唬这道士一通,没想到道士没唬住,这一人一道说话间竟然就到了这县衙的牢门口。
糊涂道人站在门子处笑呵呵道,“大相公,你寻得巧,这里便是鬼气四窜之所。”
好么,还没忽悠够?
李炳冷哼一声,“你我所站这条甬道,不知道几多人曾被打死拖出去,长年累月,人被拖行,血衣擦地,将这青石板都染红了,怎会没有怨气鬼气?”
“非也非也,”糊涂道人摆一摆手,顺势朝着拐角处一指,随即便飘飘然而去。
“哎!”李炳见他如此长驱直入,伸手拦他不住,匆忙追上,“这里可不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
“不能来,也便来。”不知不觉间,糊涂道人脚步站定在一处牢门前,不像是对李炳说,倒像是对牢内说,“既来之,则安之。”
李炳紧赶慢赶,待看清那牢房内所关之人是谁,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倒是为何?这牢内喊冤抱屈之声不绝于耳,见到人来,那些囚犯恨不得双手扒拉开牢门,喊破了喉咙,就盼着能有哪个青天大老爷大发慈悲善心将他们发落了。只有这一间,安安静静,浑若无人。
李炳知道,此间囚犯,乃是个狠心杀夫的年轻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