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邮件最终被贺毓之丢进了垃圾回收站，对于杜俞乐，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邮件里那些是肯定没法办，如果他还想要杜俞乐这个人的话。

复健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杜俞乐从最开始的四肢枯瘦，毫无力气，渐渐地能正常行走。厨娘按照医生的嘱托，每日变着花样做各种食补餐，杜俞乐慢慢地也被养出了一些肉，不再像刚醒过来时那样干瘦。

贺毓之有时候回家早，还能看到杜俞乐盖着薄被睡在夕阳中，从最初大病初愈的一脸病容，逐步被养回事故之前那个唇红齿白、皮肤细腻的矜贵样子。

事故之前的杜俞乐……

贺毓之靠在一边的椅子上，注视着对方安静如画的睡脸，也是如现在这般好看，可是脾气就差得远了。贺毓之平均每周至少被对方怼一次，从公事到私事，从本人到周边工作人员，可以说几乎每个人都遭过这人的毒舌。偏偏还还不了嘴，因为他说得都很对。

现在的杜俞乐是罕见的安静和收敛，加上他昏迷的时间，贺毓之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被他怼过了。

他突然有些想念被杜俞乐怼到无言的那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受虐狂体质。

夕阳逐渐沉了下去，外面花园里的夜灯亮了起来。

睡椅上的人到天色黑透了才醒，眼睛一睁就对上了夜色中一双直盯着自己的双眼，定定的，像是已经呆愣了许久。

杜俞乐打了个哈欠，打破一室静谧，说：“到晚饭时间了吗？”

贺毓之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借着屋外的灯光起身开了灯。大灯骤然亮起，两人都反射性地闭了闭眼。

忠叔的声音恰好在门外响起，“贺先生，杜先生醒了吗？到晚餐时间了。”

“就来。”贺毓之应了一声，随即习惯性地去抱杜俞乐，却被他拒绝了。他已经能够正常行走，被人抱来抱去还是十分别扭。两人并肩往楼下餐厅去，忠叔默默地跟在后头。两人身量相当，贺毓之更壮实一些，杜俞乐虽然养回来一些，但是比起贺毓之还是差了很多。

杜先生从未来过这栋小别墅，忠叔在贺家老宅见过一次，那次是贺老爷子大寿，老宅人手不够，忠叔回去帮忙。

彼时老宅客来客往，聊天声夹杂着音乐声，热闹不止，杜俞乐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椅子里休息，玉一样的人，如画般的眉眼，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引得许多人频频张望又不敢上前搭话。

当时忠叔看愣了眼，好像听到自家少爷轻问了一句“他怎么来了？”转头却只见到贺毓之神色如常往贺老爷子那边去了。

忠叔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直到今年，他在小别墅看到被抬进来昏睡着的人，他才意识到，当时自己或许并没有幻听。

贺老爷子那次寿辰办的很大，杜家作为S城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名门望族，自然在受邀之列。原本应该应邀前去的是杜老爷子，没想到寿辰前夕，杜老爷子突发疾病，一病不起，杜俞乐这才临危受命，独自前往贺家大宅祝寿。

此前杜俞乐在S城的社交圈内毫无声名，各家都知道杜家有这么一个孙少爷在，但是却无人见过真容。

在贺家大宅初露面的那年，杜俞乐刚满十八岁。

后来的杜俞乐逐渐接替他父亲的工作，一边学习一边实习。杜老爷子缓过来后重新执掌公司大权，等杜俞乐毕业接班。

杜俞乐行事非常低调，这些年来甚少参与聚会和新闻访谈，流落在外的照片几乎全是媒体偷拍，不清不楚的模糊身影，不标注姓名没人认得出那是杜家接班人杜俞乐。

病人养生餐十分清淡，贺毓之陪杜俞乐却吃得乐此不疲。原本口味重油重盐重辣的一个人，这几个月家里餐厅都没再出现过他喜欢的菜，只因为杜俞乐刚醒过来的时候，闻到厨房里特地给贺毓之做的菜，闻吐了。

中药味浓重的药膳和补汤陆续端上桌，贺毓之闻得皱了皱鼻子，他从小不喜欢吃药，中药尤甚。之前医生交代过，只可以用温补的食材，不能用药性重的中药入菜，不然病人虚不受补，容易越补越亏。贺毓之刚准备问责厨娘，忠叔就开口了：“早上老中医来给杜先生瞧过，说是底子养的差不多了，可以适当用些药材炖汤做菜，厨娘才做的这些。”

杜俞乐瞧着贺毓之的神情，心中有些乐。这人很明显闻不得中药味，听罢管家的话却马上调整好了，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汤，还嘱咐杜俞乐多喝点。杜俞乐一边慢悠悠地喝汤吃菜，一边看贺毓之一口闷了一碗汤，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忠叔开口之前那轻微的皱眉都是错觉，不过这碗汤后，他再也没有碰过那道汤一口，专注着清炒时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