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的时候为什么不用?——话说出口的一刻斯内普就发现他今天问“为什么”的次数似乎有些过多了,像个幼稚又讨厌的孩子般喜欢去用询问的方式来探索一个从未涉足过的未知领域。这个发现让他觉得陌生,又让他觉得恼火——就像为一个没有依据的理论提供严谨的证明步骤。
这个理论的提出者是邓布利多,证明人是他自己。
此时,身旁的女孩开始神色慌张的解释她没有不尊重自己——这并非是他施压下的油嘴滑舌,相反,这是完全真实的第一想法,毕竟她的眼睛不会骗人。
但接下来她却一直语塞。斯内普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很明显她发现了她自己的做法与那个第一理念相驳。
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
斯内普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像是习惯性处理魔药药材时摩挲刀柄那样。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并不是不尊重,她只是觉得有风险。
面对惨不忍睹的运气和接踵而至的恶意,她还是有一丝风险,也不会让别人承担的人
尽管这无用的担心和过分的保护没法给她自己带来一点好处。
而这些,好像不是他应该想的。
斯内普的表情越来越难看,邓布利多的坦白让他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再觉得弗洛琳娜像秩序和常理之外的新定义;他不再觉得没有人可以知道她下一句话是什么;他不再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出现在正常人该出现的地方。
他一直知道——有的人因为受过伤,就会想着让别人也品尝这样的痛苦
但他现在也慢慢发现——有的人因为受过伤,就会想着帮别人也规避这样的伤害
这种感觉陌生而离奇,从小到大他不理解的东西太多了——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可以容忍那样的丈夫,他不明白莉莉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个自大狂妄的讨厌鬼,他也不明白邓布利多口中那些所谓的爱有什么用
但他偏偏明白了弗洛琳娜
而最糟糕的是一直重复这个行为的人是他自己,没有任何人逼他。
“我一直都不太会说话,教授。”那个平静柔和的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带着些爬楼梯下的喘息——他好像走得太快了,斯内普扯扯嘴角慢慢放缓了步子,趁这个机会看了她一眼,与她的声音相反,女孩的神色不太自然“我只是觉得很危险”
“你替你自己想一下不会死弗洛琳娜.迪亚兹,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受不受伤无所谓,那就没有人会为你像个老妈子一样担忧”斯内普教授一生气说起话来就难听——弗洛琳娜是领教过的。
他们正等着楼梯旋转到正确的位置,她因此得以偏头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是有的,弗洛琳娜之所以这么为大家考虑是因为大家也替她考虑,但她不会再把这样的话说给他听了——他不爱听,她知道的。
她应该尊重每个人的理念
弗洛琳娜笑了笑,带着她自己独有那份包容和倔强“我知道啦,谢谢您教授”
斯内普明白,与她表现出来的顺从态度相反,她实际上并没有听自己话的打算。
他的目光一偏,刚好落在女孩眉角的淤痕。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愈演愈烈,他啧了一声停下步子,语气听起来生硬又不近人情——“你好像永远也不会学着做些对自己有用的事”
这今天这是怎么了啊,按往常来讲的话对方一定保持沉默不说话了。嘶…弗洛琳娜抿着嘴唇,突然灵机一动,决定换个思路——“没准儿,利他的本质就是利己呢?我对大家好,大家未来也会对我好呀”
弗洛琳娜轻快地跨着阶梯,她自己似乎也被这个灵机一动想出来的逻辑关系说服了,她笑眯眯地用食指在面前的空气里一划,叨咕着“对吧对吧”
“你把自己的未来压在别人手上?”斯内普阴着脸果断拆穿她的谎言,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想出来一个这么荒谬的借口
弗洛琳娜听闻一愣,完全没有了刚刚那副笑呵呵的样子,一下子很认真地说道“‘大家’不是别人”
“哦?看来迪亚兹小姐对‘大家’这个词有了新的定义,或许麻瓜界的文译将会是一份很适合你的工作”斯内普说出来的话也是阴森森的,口气倒更像是诅咒
弗洛琳娜叹了口气,这段楼梯还是太长了些,她抬头看了眼空中一段段来回旋转的楼梯,像是忙碌的小精灵般可以灵活移动,随着楼层的增高学生也越来越少,两边画像里的声音倒是显得更加嘈杂——她似乎是现在才注意到这点,刚刚和斯内普教授说话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旁边还有其他同学走动,好像除了身旁的黑色以外,世界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弗洛琳娜沉默了很久,久到斯内普都以为她是没话说了。但在最后站在旋转楼梯上时,她突然开口,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其实…大家和别人在我眼里最大的区别就是,‘大家’都是我身边的、对我很好的人,而‘别人’是我不认识的、或者我不太喜欢的人。”
“你把自己的未来压在‘大家’手上?”斯内普着重强调了“大家”这个词,刻意停顿的语调让这句话听起来非常具有讽刺意味。在他眼里,这两个句子本质上是一样的,而这个行为的愚蠢程度也是巅峰造极。
弗洛琳娜摇了摇头——
“我的心脏会为‘大家’而跳动”
女孩站在那扇巨大的栎木门前,转头看向那个目光锐利的黑衣教授,虹膜里散开的光圈透着暖融融的光,是一份温柔的坚定
“但我的未来,在我自己手里”
斯内普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她刚刚或许不是没话说了,而是在思索自己说出这些话时他本人会不会感受到尊重。
复杂的往往是最简单的,简单的往往是最复杂的。
他很少如此看不透一个人——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听话、不会反抗,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后来他又觉得她固执、死板,只听自己的话不说,还想让所有人都听她的话
再后来,他从各个教授对这个转学生的评价中发现了一丝端倪。她单纯善良不假,她温柔美好也是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看不清那些黑暗的东西,也并不意味着她自身没有能力。他对面站着地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也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
那是个完整、独立而宽厚的灵魂。
斯内普没由得想到一段话——
“我素爱静穆之人
那些谨慎地选择措辞的人,他们绝不提高音量大声喧闹,以避免言语中带有傲慢与偏见伤害他人。
他们活着并非为了炫耀,而是以安静平和的方式存在。
我认为这样的人最能鼓舞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