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傅宁身子斜了斜,望着他:“那不会,就是顶多有些难治罢了。”
见傅宁这模样,岑时下陷的梨涡逐渐清晰,他静静盯着身侧的傅宁,半晌无话。
“岑公子勿要小看了我,换别的大夫或许没有办法,但我定会让你药到病除。”傅宁被看的发毛,急急说道两句就起身去往床榻处。
等她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个不大的锦缎小包,她将小包放于桌上缓缓打开,就见锦缎中插着长长短短不少银色的针,她信手拈起一根,笑道:“这银针还是我师父传于我的,比起喝药,扎针要来的更快些。”
看着桌上细细密密的银针,岑时眉眼弯弯:“傅姑娘请。”
见岑时并无惧怕之感,傅宁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净了手拿起银针:“岑公子且忍耐些。”
说完就在他手臂、颈部各处施起了针。
傅宁下针快准狠,每一针都位置精确,若是普通人早已痛的叫出了声,可眼前之人只是微微捏紧了拳头,面色未看到半分痛楚。
傅宁微微侧目瞥向岑时,见他眸光忽明忽暗,以为是强行忍痛忍得泪水在眼眶打转。
“我施针位置都是极痛之处,你再忍忍,我下手会轻些。”傅宁轻声宽慰道。
“不,可再重些。”
岑时偏头望向她,眼眸清亮却又有些莫名热切。
傅宁再次感觉到,他此时并非因痛的泪眼婆娑,而是情绪过于亢奋有些神情恍惚。
他似......极享受。
傅宁微微皱了皱眉,没再想下去,专注于眼前手中银针不停。
大抵过了一炷香时间,傅宁将银针悉数收好,又号了号岑时的脉象,比方才好上一些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还需要多行几次针才行。
“我估摸着那女掌事应还给你下了类似迷魂之类的毒,淤堵于血脉中难以一次就清干净,今日就这般,待我再给你熬一副汤药服下,过几日你再来瞧。”傅宁将针包放于一侧,仔细看了看岑时的双手。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毒引得岑时双手不自觉有些颤抖,余毒不清想必会影响他使剑。
“还有,这毒未清之前你还是勿要再接阁中帖子,多休息几日。”傅宁嘱咐道。
岑时自然知晓她何意,他怎会感觉不出自己手抖的厉害,这般怕是夺人性命时都会失了准头。
“多谢傅姑娘。”岑时双眸落于自己的微颤的手心,神色不明。
傅宁也不再多说,她能感觉此刻的岑时心绪有些波动。
也是,哪个会武之人愿意自己手抖得都使不了剑。
“会好的,我保证。”
待岑时闻言抬起头时,傅宁早已出了屋外,他看着傅宁方才所坐之处,眸中波澜渐息。
早晨的阳光还不似午间那般炽热,打在人身上带着融融暖意。
岑时坐在院中看着傅宁布置的庭院,不大的院子种上了许多花草,甚至还有些药材,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
一片细薄花瓣忽然从岑时头顶飘落在他手心,白透得似玉石一般,他抬头望去,身后是一颗硕大的梨树正随风摆动,洁白晶莹的花瓣在风中飘散,一片片花瓣落地,仿佛将岑时圈在了这小小的方寸之地。
他忽然对这个世间感到有些陌生。
“喝药了。”
傅宁穿了件素白的衣裙,端着热气腾腾的药往梨树下走,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比阳光还耀眼些。
岑时向来对样貌无甚感觉,亦不是第一次见到傅宁,现下见她这般向自己走来,心中那股莫名怪异感又再次传来。
“这药可能有些苦,但是良药苦口,喝了你的毒才能解的快些。”傅宁撩起裙边坐在岑时对面,将手中的药推至他身前。
岑时看着隐隐发黑的汤药,里面依稀印出自己的面容,原本下陷的梨涡此时已找不到踪影。
他不喜苦的东西。
“待它凉些。”岑时转头看向半空中飞舞的花瓣,静静说道。
“不可,药汤就是热时药效尚在,冷了喝还不若倒了。”傅宁好整以暇的望着岑时。
她看出来他并不太想喝,但她也并非故弄玄虚,药汤不是药丸何时吃都行,冷一分药效便差一分。
岑时闻言悠悠转头看向傅宁,好看的眸子静静盯了她片刻,见对方似不为所动,他唇边一弯,抬起手便要去拿瓷勺。
可这右手似极不听话,将将握住瓷勺欲提起放至嘴边,却不住在空中打晃,待碰到唇时汤药早已所剩无几。
傅宁眉头微蹙,他中这毒比她想象的要更严重些。
而岑时看着自己微颤的手,心中躁意渐起,随即将瓷勺朝碗中一放,溅起不少汤药。
“汤药不必。”
傅宁眉间一挑,知道他有些挫败,便自顾自将他身前的药端了起来。
“我喂你。”
傅宁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从碗中抬起勺子放至他眼前。
傅宁身为医者,总是尽心尽力愿自己的患者好,哪怕是这人先前要杀她,但她应了会给他医治,便不会只是随意之言,她定要治好他。
再就是,能快些治好他便能少见他两面,自己就不用这般提心吊胆过日子。
所以今日这药无论如何岑时都得喝。
岑时抬眸看着眼前乌黑的汤药,又看了看傅宁一脸不容拒绝的模样,他也不知为何竟乖乖伸过头将唇覆在瓷勺之上,苦涩的汤药瞬间在口中蔓延,引得他眉头不禁皱了皱。
傅宁满意的笑笑,随即又舀出一勺放至他唇边。
梨花树下的岑时清朗俊逸,垂眸静待傅宁一勺一勺将汤药喂到他嘴侧,模样看起来乖顺极了,任谁看了也不会将他与杀人如麻的刺客联想到一起。
两人坐在梨花漫天的石桌旁,一举一动都似话本中的情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神仙眷侣,这般亲昵喂药感情甚好。
“阿逸!你看看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傅姑娘怎可这般随意喂人汤药!”傅宁院子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身着紫袍的男子虽压低着声音,但仍旧不难看出他心中焦灼。
还不等逸春说话,赵廷珏又立即哭丧个脸:“......这不会是傅姑娘心悦之人吧?”边说他还边仔细望了望远处的岑时,“阿逸,我与他谁更俊美些?”
一连串的问题听得逸春不知如何回答,他瞥了一眼岑时,低头恭敬道:“公子勿要这般着急,就算那人再过俊美也比不过公子身份尊贵,公子且安心。”
虽然逸春并不希望赵廷珏对傅宁情根深种,却也无法接受九殿下看上的女子瞧上了别人。
赵廷珏这么一听,越发面露苦色:“你这么说就是那人比我更俊美了?难怪傅姑娘要给他喂药,这世间终究还是拥有一副好皮囊更能吸引人啊......”
逸春有些怔住,看着赵廷珏满脸绝望,他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小院中,神情专注的傅宁看着乖顺的岑时,手边动作不停。
得快些喝完,不然这一个时辰的药就白熬了。
而岑时则不疾不徐一口口喝着傅宁亲手喂到嘴边的汤药,眸光忽然扫过院外一抹紫影,眼神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