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天,细雨如泣。
丝丝缕缕,给整个园子都蒙上了一层湿气。
晏白薇看着贺兰飞雪眼里由刚刚的愤怒逐渐蒙上一层无奈和迷茫,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里还有那日的骄傲?
绿蝉匆匆忙忙跑过去,关心道,“郡主,你还好吗?不然先回屋子?”
可贺兰飞雪仍旧那般站着,一句话都没。
晏白薇本不想牵扯进来,可想着她刚给自己道歉的模样,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朝着贺兰飞雪福了一礼,“郡主,恕我多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兰飞雪这才迟缓地转头看她,“怎么?是要跟着嘲讽几句吗?不过也没事,这京城里看笑话的反正也不缺你一人,爱笑便笑,本郡主不在乎。”
晏白薇苦笑了一声,都这般了还是死鸭子嘴硬,“郡主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会在此处遇见他们?我瞧着郡主你刚刚手上力气并不大,为何偏偏你一拉那位陈家姑娘就摔了出去?还刚好跌在那处水最多的地方?”
贺兰飞雪眼神一滞,“你什么意思?”
晏白薇沉吟着道,“若是我猜得没错,想必那位陈家姑娘每每一出现,你就是这副不讲的模样吧?而且可能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在小国舅爷面前?那郡主有没有想过为何会如此?”
刚刚她就看出来了,这位临安郡主既然能给自己道歉想来也不真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而那位小国舅爷虽然算上这次她也只见过两次,可所谓面由心生,瞧着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可显然这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好,这其中怕是少不了那位陈家姑娘的功劳。
刚刚她看得真真的,那位陈家姑娘分明是自己借着贺兰飞雪的力气跌了出去,她这般金娇玉贵的一个人,能有多少力气?
陈家姑娘得逞后露出的意料之内的得意神色一看就知道她不是第一回这般了。估计就是看中了贺兰飞雪的性情短板这才屡屡得逞。
像她这样的人,她以前在晏府就见过。
可江蓉不是贺兰飞雪,那些个莺莺燕燕想使这些手段,江蓉可不会上当。
贺兰飞雪细眉扭了扭,“她就算故意的又如何?本郡主还能怕了她?”
“自是不能。”晏白薇轻声道,“可气的是你自己。”
一句话让贺兰飞雪一下愣住。
晏白薇朝着贺兰飞雪淡然一笑,“其实我很羡慕郡主,你身份尊贵,学识好容貌好,身边有的是宠你爱你的人,不用为生计发愁,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你,若我是你定然是做梦都会笑醒的。按理说这样的你该是开心的,可自打头回见着郡主,我便觉得您身上有股——戾气,可能我表述不准确,不过我敢肯定你并不开心。人活一世不是为别人活的,夫君只是其中一部分,你还有父母兄弟朋友,若整日为了某个人让自己过得这般难受,便有些不值了。”
贺兰飞雪看着晏白薇,有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所以你过得开心吗?”
晏白薇沉吟着道,“算吧,虽然从前也有过难熬的岁月,但我一向知足。这个世界上,我只会为我在乎的人费心费力,别的我们做到自己的职责也就是了,强求不了的东西,何必为难自己呢?”
“若有一日令沛和别的女子也这般拉扯不清你当如何自处?”
晏白薇想了想,“若是真心相爱,我会退让。”
“哪怕要你正妻的位置?”
晏白薇点点头,“心都不是你的,要这正妻位置有有何用?夹在中间点亮吗?”
“如今你和令沛日子好着自然这般说,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怕是未必。”贺兰飞雪反驳道。
晏白薇低了低头,“郡主想来听说过我和三爷的这桩婚事,我不过是临时过继为嫡女嫁过来的,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话。我和三爷可能就像雇主和长工的关系?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若是能安安分分过日子当然最好,若不能,我也没什么好怪怨的。毕竟在我的生命长河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人,人和人的缘分本就未必说得准的。”
贺兰飞雪看着她,再一次有些出乎意料。
她确实没想到她一个庶出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她一脸坦然的神情,又并不像是假话。
其实,她和房越的婚事又何尝不类同呢?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能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是的的确确的嫡女。
她原先想着房越模样学识家世也算不错,嫁就嫁了,日子好好过总能好起来的。可偏偏陈锦月就像一根刺卡在她和房越之间,偏偏她又是个不服软的,每每都忍不住要闹起来。
一来二去,她和房越的关系便越发疏远了。
晏白薇见贺兰飞雪定定地看着自己,以为她是生气了,于是连忙请罪道,“我,是我越矩了,这些话哪里能轮到我来说道,请郡主降罪。”
贺兰飞雪摇摇头笑起来,“你确实越矩了,不过,也难得有人愿意越这个矩,今日这话,我记下了。绿蝉,回去吧!”
见着贺兰飞雪走远的身影晏白薇长吐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往前头看茶的地方去。
她这头刚走,一个颀长的身影便踱进了她刚刚站立的廊庑。
令沛看着走远的人影,脸色逐渐冷下来,好一个“生命长河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