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势睡了个回笼觉。瑟兰西虽然作息健康,但是也架不住最近每天的高强度精神消耗,睡得比身旁横遭一难的雌虫更沉更香。
最后还是因为实在饿得受不住才从床上爬起来。清晨为了应付雄保会的检查跳过了早餐,这一个回笼觉又直接睡过午饭,下午两点的时候已经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一旁的雌虫早睡醒了,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听到他肚子叫就主动提议去做下午饭。
瑟兰西一把按下乌列,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费事,还是老实吃点营养剂吧。”
于是两人就顶着新鲜出炉的鸡窝头,分坐在餐桌两侧嗦营养剂。乌列喝得沉默,瑟兰西便主动搭腔。
“橘子味。”他仔细思索了一下,给出诚实的评价,“挺好吃。”
雌虫也许是觉得多尝一口这种东西的味道都是多余,没抬头理他,耗时三秒消灭一管营养剂。
瑟兰西说的都是实话。在他还是SSS级雄虫的时候,每餐都有全银河系最顶级的食材供他享用。来自塔图因的沙鱼仅选取腹部最柔软的甜区,产自冰雪星球霍斯的雪莲仅采用最柔嫩的一朵新芽。
最好的厨师用最好的食材烹饪最好的料理,那是一般平民终其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奢侈和浪费。与其说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和权力的体现。但是瑟兰西看不见颜色,尝不出滋味。
对他来说,那些价比黄金的菜肴,远不如自家橱柜里那一堆五颜六色的营养剂来得有价值。橘子味的营养剂酸酸甜甜,还是剔透漂亮的橙色,让他想起半人马座α星的双星系统。他一直想去那里看看,也许在这一切结束之后。
乌列神情恹恹,瑟兰西当他没有从电击后遗症中调整过来,没有放在心上。
“关于你说要杀了那只雄虫的事情。”瑟兰西饮尽最后一滴橘子味营养剂,感觉已有九分饱,提起睡着前一直挂怀的对话。
“杀了谁?”乌列先是一脸茫然,片刻后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你还真的替他担心起来了……我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控制狂总不至于连思想罪都要管吧?再说我连门都出不去呢。”
“……倒也不是不行。”瑟兰西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只是切勿冲动行事。如果真要动手,必须事先筹划好几套备用方案。”
大概是他一反往常的态度让雌虫大为震惊,乌列神色怪异地看向他:“如果我说我准备了好几套逃跑方案,你是不是甚至会答应跟我一起私奔。”
瑟兰西面不改色地答道:“开玩笑。”
乌列松了一口气,拆开第二管营养剂的密封。
“私奔与否也要看你能不能先拿出哪怕一个靠谱的方案。”
乌列一下子喷了出来。
瑟兰西嗅了嗅,是薄荷味的。
乌列被雄虫突如其来的幽默感整得措手不及,他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瑟兰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薄荷味营养剂尝起来像是冬天的呕吐物,滑溜溜的口感令人既反胃又难受。怪异的味道停留在唇齿间,仿佛是寒冷严冬里最糟糕的记忆,挥之不去,令人作呕。
在乌列十岁那年的冬天,他惯例去喊雌父起床。当他触碰到雌父的身体时,却感觉到了异样。雌父的身体冰冷且僵硬,没有丝毫往日的温暖或柔软。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轻轻地摇晃着雌父的身体,试图唤醒他,然而尸体不会说话。
尸体不会抚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跟他问好,也不会绞尽脑汁地为他和弟弟准备美味的食物。不会在夜晚为他们轻轻盖上被子,不会在他们受伤时给予拥抱和安慰,不会陪伴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成长。
雌父死后,帝国第一时间收回了原本分配给他们家庭的住所和补助。失去收入来源又失去庇护场所,乌列和弟弟不得不流落街头,和野猫野狗搏斗争食。那些日子里,乌列竭尽所能为弟弟找到的食物,尝起来就像是这样的。
“你这家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乌列嘟囔着,擦拭着刚才喷溅出来的营养剂。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乌列此时能够肢体完整地坐在餐桌边,悲春伤秋地回忆往昔,完全仰仗于对面这只特立独行的雄虫。
他见过太多雌虫的悲剧。那些雌虫被雄虫的信息素吸引,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迷醉之中。他们失去自我,放弃尊严,不顾一切地迎合着雄虫的欲.望,继而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之中。在为雄虫付出一切的同时,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珍惜。
而那些雄虫却从来不以为意,肆意挥霍着与生俱来的权力和魅力,将雌虫们当作玩物一般对待。尤其是军雌,同时具有对敌人的侵略性和对雄虫的盲目忠诚,对雄虫来说他们不过是更加耐玩的批发玩具。
乌列对面的这只雄虫不太一样,太矛盾了。戏弄他的时候像任何一只雄虫那样戏谑又残忍,抚慰他的时候却比任何一只雄虫都加倍的温柔且耐心。